快樂  不快樂   卡數   還債   貸款   壓力   抑鬱   賣樓   搬遷
焦慮   害怕   還錢   失戀  想自殺   吵架   打架   抽煙   發瘋
感情   感覺   醫生   男朋友  高興   反對   墮胎   完整   破裂
驚恐症   高級督察
條件   拍拖    結婚
父母   睡醒    排卵期   白麵包   世界盃
醫院   護士    產房    開刀    餵母乳
媽媽   失職    不舒服    享福    砌模型   賭注   心臟病   麻將
家庭   主婦   二姑媽     眼光      
爺爺   賢良   淑德    囉嗦    照顧    暴力⋯⋯

【 在一個吊滿玻璃瓶的房間，阿Wing替每一個瓶子起名字。
【 瓶內什麼都沒有，只是大小不一，高高低低的半吊著⋯⋯
【 牆上投影著的都是瓜子，許多許多的瓜子！
【 牆上有一個個保險箱，也是大小不一。投影著的瓜子似乎教人不容易察覺它們的存在⋯⋯
【 阿Wing的獨白過程中，從口袋拿出瓜子，逐一放入瓶子裡⋯⋯

聽起來每一個詞語都好像明白
但不知是什麼樣的明白
每一個字
從小便訓練有素
作文考試都幾乎用過
寫過改過重覆過

自從意識到要教兒子寫字
突然覺得每一個字    好陌生
似懂非懂的
每一個字似乎多了重量
非一般的    重量

你們明白我在說什麼嘛？

好想拆開腦袋中出現過的每一個字
每一個    字
假如我用瓜子    砌出
一個愛字
我放下的第一粒
應該在那裡開始
不是跟我講筆劃
我沒有筆
只有    瓜子

【 阿Wing一邊打開瓶子，一邊放入瓜子⋯⋯
【 之後，她將瓶子蓋好，剪掉吊瓶子的繩，然後將瓶子放在地上⋯⋯
【 她試圖用裝著瓜子的瓶子，砌成一個字⋯⋯

或者    只用一個玻璃瓶子
本來空空的    什麼都沒有
當多了一些東西
一些外來的東西⋯⋯

只覺得    很難
很難開始
究竟那一點在哪裡開始
已經在改變著那一個字的開展
改變著
成型的    旅程

你們知道我在說什麼嘛？

沒關係    反正吃虧就是自己⋯⋯

從小大人總是說    少說話多做事
猶如愈講愈錯    愈    累事
為什麼不可以講
為何又那麼雀躍嬰兒會發出的第一個字音
不就是要他懂得溝通嘛？

什麼時候    講話變成了問題？

我一直嘗試去講
我只是想溝通
但愈來愈覺得    好難溝通
好難    講

【 阿Wing在地上已找到五個不同位置，慎重的將瓶子放下⋯⋯
【 到了第六個，在剪斷繩子的時候，不小心丟掉了手上的瓶子，一地玻璃碎片，還有，本來放在裡面的三粒瓜子，散落在不同地方了⋯⋯
【 阿Wing十分緊張，立刻清理現場，擔心被看見⋯⋯
【 牆上投影著的瓜子海暗中移動了，似異常不安⋯⋯
【 就連吊著的瓶子，也因被意外觸碰而暗地搖擺起來⋯⋯

或者我太敏感
或者    我必須敏感
才可以明白    多一點點
一個字    真不簡單
我不是愛咬文嚼字
考試的時候    也一直懷疑
我只是按人家規則去寫
但是    他們    真的懂嘛？
真的關心我在寫什麼嘛？

先不去理每個字的歷史由來
先不要看字寫得美不美
我在想    字的重量
我的經歷
和碰上過的人事
慢慢每日在改變著    字的重量感
不一定重    也可以
愈來愈    輕
輕到不用再在意它
因為    它會自在的
一朝    自出自入
好像    每個字
都有這種    奇怪的動能
因為    或許因為
我學習著    放過人家
也放過自己

【 阿Wing最後決定將打爛的玻璃碎片堆成砌「字」的其中「一點」⋯⋯
【 地上的字彷彿仍未成形，但對阿Wing來說，每一點的「重量」好不一樣，每一次可能連串的點，似又見到許多難言的故事⋯⋯
【 半吊的瓶子，時靜止，時搖擺，像一個巨大的風鈴，哼哼唱唱的⋯⋯
【 阿Wing往後接上的每一個瓶子，按心裏不同的「文字經歷」，呈現很不一樣的行動，因意外或被打碎的瓶子，愈來愈多了，她的情緒，同時受到不同牽連似的⋯⋯
【 阿Wing千方百計試圖控制自己，同時，也沒有阻止自己繼續在地上砌字的決心⋯⋯

我不是意圖要不一樣
不是    我只是想
如何重視本來好不一樣的分寸
孩子要講    因為想我知道
想我聆聽    想要我
重視他
我們不是都一樣這般想過嘛？

只是    我
愈來愈不懂如何誠實的寫下去了

就如前面一大堆似明非明的文字
於我    它們只是一個標記
本來都是空瓶子    內裡可裝上什麼
都是每天的功課！

我   丟掉了這份功課很久了⋯⋯

【 阿Wing愈走愈遠了。瓶子，文字，記憶，經歷，一切一切，教她身體呈現不尋常的動態，她柔柔開始跳起舞，沿著地上未完成的「字」，追蹤餘下可繼續行動的方位，半吊著的瓶子，一個一個的也搖起來了⋯⋯
【 牆上的瓜子翻騰，似花似浪⋯⋯
【 阿Wing重覆先前的字詞，發現了好不一樣的味道！

快樂   不快樂   快樂   不快樂
焦慮   不焦慮   焦慮   不焦慮
害怕
感情   感覺    感恩    感悟
睡醒   沒睡醒    睡醒    沒睡醒
媽媽   失職    失職媽媽
舒服   不舒服     享福    賭注
家庭   主婦     二姑媽     眼光
看見    沒有看見      
囉嗦
照顧    搬遷    照顧    搬遷
隱藏    暴力⋯⋯

【 阿Wing隱約在地上砌出一個沒有了「心」的「爱」字⋯⋯
【 字體模糊，東歪西倒。每一劃粗幼不一，時混雜，時澄明⋯⋯
【 只剩下一個半吊的瓶子，阿Wing呆站，看著它微微搖著⋯⋯
【 在漫長靜默間，所有保險箱突然自動打開，倒瀉出成千上萬的瓜子，一下子將地上的字埋葬⋯⋯
【 牆上的投影隨瀉出的瓜子消失了，剩下一片禿牆⋯⋯

我只是想    用心
砌一個字⋯⋯

［風籽／草於二零二三年一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