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立場新聞”【劇場觀眾的參與美學】劇場開放觀眾參與其實關乎民主
買張飛,行入劇場,你既是消費者也是觀者,甚至會參與其中成為表演者。打破第四堵牆的界線之後,創作者與觀者的互動,從劇場出發延展至表演以外,可以發展成怎樣的關係?
學者暨編劇黃國鉅認為,邀請觀者參與的劇場不光是演出娛樂,更可成為社會參與的力量,建立關注議題的群眾。導演陳曙曦形容,戲劇有如遊戲,創作人設置開放性,即要有廣闊胸襟,容讓觀者提出各種超乎想像的回應,「怎樣看待觀眾其實好民主」。
透過戲劇建立共同倫理
黃國鉅和陳曙曦上周獲邀參與專題講座,討論「劇場觀眾的參與美學」,談及當代劇場鼓勵觀眾參與的意義。黃國鉅首先提出劇場互動的四個層次,由坐著觀賞的靜態參與,到演出者打破第四堵牆,向觀者提出問題;再到觀眾席與演區界線模糊,乃至觀眾變成演出一部分。他認為,觀眾是保守的動物,尤其香港觀眾自我保護機制強烈。當演員邀請參與時,觀者往往出於「怕被人笑,怕被人玩」的心態而拒絕。
「演出者的意圖要感染到觀眾,才會令觀眾覺得參與有意思。」黃國鉅解釋,戲劇起源與宗教儀式關係密切。就像希臘悲劇,演出者只要成功召喚宗教元素,即可引發觀眾參與。來到當代社會,他相信戲劇號召群眾的力量無減,甚至可以推動社會參與(social participation)。
黃國鉅以「天邊外劇場」走入坪輋進行演出的經驗為例,指出觀眾的參與已不止於演出本身,更通過演出帶領觀眾親身走入新界東北,以村屋生活的空間作為舞台。過去六年,該劇團持續在坪輋上演劇作,製作單位與坪輋村民結成朋友之餘,有觀眾亦漸漸關注新界東北發展,參與演出以外的導賞活動等。他認為「天邊外」的例子正好說明劇場延伸討論,凝聚關注議題觀眾的可能。從宗教過渡到社會,他相信戲劇仍然能夠建立擁有「共同信念,共同倫理」的社群,將觀眾的「參與」延展至演出以外的日常生活。
開放胸襟實踐劇場民主
兼任導演和演員的陳曙曦笑言,香港創作人普遍覺得觀眾「是神是鬼」,要不盡量滿足觀者需求,要不一心教育觀眾。他認為,創作人未必有資格教育不同背景的觀眾,推出自己也不滿足的作品更是荒謬,「就像我設置一個遊戲,但連我自己都不想玩,本質上已經有少少問題」。觀眾聯想既然因人而異,他覺得創作首先要滿足到第一個觀者 — 即是導演本身。平衡滿足觀眾與滿足導演,正是創作人處理觀眾參與時的博弈。
說到這種博弈,陳曙曦分享早年參演何應豐編導的《大路西遊2》的親身經歷。兩個多小時的作品,他在劇終前需要唸出一段長長的台詞。有觀眾感到不耐煩,出言辱罵,甚至起身離場;鼓躁之際,有觀眾開始拍手,說:「雖然有人鬧,但亦都好像有人支持我繼續演下去。從演那麼久,未嘗經歷如此分裂的狀態」。演出到最後,演員逐漸撤離舞台,留下他獨自立於舞台,唱出民謠《在那遙遠的地方》,更不禁流下淚來。事隔多年,他仍在思考當日的狀態,說:「很有趣。不是感動,也不是委屈,而是那一刻我雖然進行演出,但同時受到觀眾影響。觀眾當時的反應大概不是何應豐想像那樣,但已經參與在演出之中」。
戲劇猶如遊戲,陳曙曦形容導演角色在於設置遊戲規則。創作人固然好想表演按照預想設定發生,但若然開放觀眾參與是規則之一,創作人便應該要開放胸襟,容許超乎想像的回應發生。除非觀眾引火自焚,涉及性命安危,否則創作人都應該盡量開放觀眾行使回應權利的自由。
「所以怎樣看待觀眾,其實好民主。我們經常思考劇場內是否可以做到真正的民主呢?我們創作人不是權力的行使者,而可能是服務的提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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