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說,這是回顧「昨天」的「身體意識記錄」,此刻,早上九時三十二分,如是分秒往前推進間試圖按「昨天的經驗」,循此間身體狀態,所開展的究竟是理應如何看待的東西?
文字個案,不過如是:都是後設後置的(妄想)整理而已!
(話雖如此,一切「後事實」的檢討,畢竟又是下一回行動的「發電機」。如是書寫,只是完全出於筆者自身的某種「文藝勞動」的脈衝和需要。遂一連數天,作出片碎「身體意識」的檢拾,細看安頓著怎樣的身心……)
* * *
如是另一天,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外星人」的「日期」應有其自行計算的方式)。如是,按記得的「身體意識印象」書寫……
迷濛中,又給室友的手機鬧鐘吵醒……如常在床上繃緊的「早晨身軀」,聆聽著房外急躁的「上班步伐」:急疾的出入於廁所、廚房、客廳、睡房和衣物之間。傳來的聲音,好像給我量度著是日早晨的意識敏感度,循大小聲浪,與窗外的蟬鳴和雀鳥的對話(我住的地方是郊區),逐步把全身大大小小的肌肉叫醒,甦活之間,六十一年糾結不斷的生理及物理現象,依樣模糊……
記起某天在YouTube觀看兩條蛇的對峙影像,身體愛上了蛇行想像,開始一日在床上蠕動的短暫「早晨功課」:假想自己是一條蛇的狀態下,尋常的「人型想像」,頓時有好不一樣的動能解放!真美。
(油然想起台灣排灣族的鼻笛和百步蛇的神祕關係……)
床鋪,因身體的蠕動翻開寸寸波紋,磨擦間傳出「沙沙」的聲音。一邊動,一邊想:在蛇的洞穴世界,全身必須連城一體,穿過的空間,都緊貼和身體靠近。
那間的身體,暫緩平常「因種種痛症進行慣性判斷」的速度,騰出較多「可容忍」和「可更細緻觀摩」的內部空間,以「蛇」的「無足感」,幻想起動「微型化的骨骼組織」,讓異常的念頭,勾起身體細胞本質潛在的動能,藉以跨越長期慣常性「察」而不「覺」的「淤塞通道」:沿經年脊椎患處,重複窺探細微的肌理,再冥想以「手」為「舌頭」,以「足」為「響尾」,或是以相反意識逆行的體態,與全身大小管道連線……
(一直感覺,古早「白蛇傳說」的魅力,從來不可能純粹以理性感悟!)
(古早不代表已知或已有,是容許再一次確認自己的無知,故可從頭學起……)
* * *
連日失控的高血壓,必須回到身體生理系統自療的意識!
近月突然連翻湧現的「舊時人物」和「人情氾濫」,彷彿各自莫名的突然竄出,穿越「我的生活時間」,打擾著得來不易的平和節奏。也許,無常事件,是一再考驗修行深度的測量器!心知:認真修行的時日尚淺,平心的力氣依然薄弱。深呼吸幾回,卻沒讓窗外陽光滲入心靈。又一次給「思想」阻塞,身心一再鎖住在難以想像言喻的虛幻中,沒釋放出「蛇的意志」,穿梭周邊的「水土能量」,難免又給潛伏經年的意識習性綑綁,又豈能錯怪身體不力?
身體,聊是彰顯大自然本體的其中「生命器皿」!它的「前進」和「敗退」,都是戰場上的「天然事件」。我,只是一名卑微的差役,在漫長戰線上,試圖尋找片點「中正」的空間!
忘懷,才有新動力!
當下,從未重複過!
一念,在乎能否跳過情理的糾纏……
自學,由顛覆自己開始!
* * *
這些年,於我,早晨是最具備「律動」和「活躍」的「身體時刻」!排便、漱口和準備早餐是整頓一天身體意識脈搏的「關鍵時辰」:看似甦醒後的身體,「排毒」的本能意識很容受手機上的密集短訊干擾,一再容許「記憶沈積」打亂了一天的開始!(究竟這「時代痛症」才剛在自己生活開始了兩三年……)長期抑制著的念頭,在水喉頭和蔬果間沿著流水運動著的雙手,是重要的「禪修官能」:身體,借物觀物,心脈才得到順暢滑行的走道。早晨的行為,是安頓任何可能「意識超載」的重要儀式!
生產,或許應拆開來閱讀:從「生」,再參看「生機」的出處!「產」的背後,在此刻身體已進入不能浪費多餘力氣的日子裡,察覺自然產品和人工產品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前者教我看到生命本質,後者看到意識世界的型軌。所以,在每日早晨由清洗昨天留下的碗碟到洗淨食用的蔬果之間,哲學家Karl Popper曾談及的三重世界觀,剎時在水、手和物品三者穿梭著奇妙的感悟:由水、蔬果以至自身雙手切實感悟著組成「第一重世界」的「本」和「源」,到延伸因物理衍生出對「手心」與「靈體」意識的交媾,借事物和事件感知著「第二重世界」中可體味的「禪意」,在檢驗眼下種種各源自客觀條件而孕育出來的「第三重世界」的頃刻,當中可套上的知識和價值,似乎推動著亦同時改變著閱讀前二者的可能出路。
水,水喉和去水道默默在發出非比尋常的「聲音」……
洋蔥、薑、蒜、芹菜,似乎更能靠近我血脈,沖擊著長久阻塞在狹道上的廢物……
手和刀,各自追蹤可依據的觸感,開闢著可雕塑意志的管道……
身心,在眾物眾生間連接上奇異通能,體悟「開花」「結果」的存有妙著……
(聯想到多少「因緣」才能滙聚如此種種於當前眼下以可用手觸及的「物語」,心,又一團熱量蕩漾,蕩漾……)
早晨,可真實的在雜念入侵前如是的打開!打開!打……
* * *
只是,如何抑制檢視手機短訊的慾望?如常,把揚聲器關上!如常,把它放在一旁……
什麼時候,容許如此物器支配著每天生活的投入感?又或是,過份投入於訊號世界,給假想的他方他者完成當下的存在感?(想到曾多番進入「傳訊實驗」:把同一訊息輸出給看似相互「類近」的朋友,看其回應的內容、方式和速度,當中幾可進行另一番研究,揭示微訊背著的微妙行動內容!(*** 警告:如此實驗,會失去朋友!)
當認真的挪移著訊號發放和接收間的本質,一切只回到自身意識的安放而已!生產商的訊息,似乎早預算出慾望的維度,以「有殺錯冇放過」的守則,試圖完全進佔你我每天生活構層,以「手指的慾望」,猶如無關痛癢的又碰上一下,等待下一輪可能教人「驚心動魄」的「突襲訊號」……
幸好我的眼睛不容許我過久聚落在單一焦距的細小屏幕上!只知,眼睛的基因已開始準備革命,儘管身體其他部門在叫囂:還有我未準備好呢!
音樂,是教我煞停思想慣性和行為習性的重要媒體!把身體變成「樂器」,讓全身起動,那是剩餘可打救自己迅速失陷的、被強烈同一化的靈軀觸感!
今日需要一個「色士風的身體」,用了一小時,體味「色士風下的舞踏」:
出汗了……
腦血管似在減壓了……
就連胸椎長期受傷的組織群也在活動了……
身體內,像有千萬條蛇在蠕動……
(身體內的萬千訊號應可如何看待?)
活,應是如此滋味!
* * *
打開書桌上蘇珊桑特(Susan Sontag)1964-1980的日常記事錄:“As Consciousness is harnessed to Flesh”,一邊零碎的閱讀,一邊打開電腦,繼續觀看Robert Duvall於1972年演出“Tomorrow”,一齣改編自William Faulkner 1929年短篇小說的黑白電影。二者好像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事件,卻在同時間斷之間穿梭在我的官能和意識裡外,如是手隨不知名的慾望,打開筆記簿,記錄遊弋三維空間中撞出的異常,心脈猶如跳躍在昔日兩位作家的意識痕跡,企圖從書籍及電影延伸出頃刻集結在我房間書桌周圍的現場景觀:由文字到影像,撞擊著當下筆尖的分寸……畢竟人底意識時空,借鏡不同物理媒介,奇怪的在那刻那間漏出的點滴相遇,混合出從來沒預計的「偶合」!
(請恕我沒好好看上一本「書」!或是一部「電影」!或是用心的「紀錄」!只知,那刻的心聚焦在如何容許身體意識進行出三者互為互動的「閱聽觀行」上面而已……)
一個2018年的身體,奇妙的浮游在1964、1972和1929某些意識物理聚落之間,假如連上身邊所有在場物件的特殊「年資」,所謂結合著的「意識」,又理應如何閱讀其合成?
身體的內壓,默默迥然的天地,亦遠亦近!
聚落在美國東北部紐約(New York)成長和工作的 Susan Sontag,應和著比她年長36年、聚落在南部密西西比新奧爾巴尼市(New Albany, Mississippi)的 William Faulkner 的世界,相互驟似並沒有太大的感應維度。瀏覽前者於1964年的意識碎片,想及每天回家途中一條長期被套上頸環的黑狗,終日瑟縮在一大堆廢物之間,Susan的兒子David Rieff 為母親文字筆記結集而命名的書名,給我開展了很深沈的詮釋意義。當意識和身體間各似同時受制於對方的無休止存在角力下,那條本來難免暴躁的黑狗,在別無選擇的「枷鎖/圈套」底,可如何是好?紐約的「文明」土壤,與密西西比河沿岸的「南方泥土」應是兩碼子的事,但是,看似存在的不同性,卻孕育出好不一樣的情感維度,各自在先後進行著「泥土和意識的舞動」,勾勒著存在的不同滋味!對兩位出生於不同時空的作家而言,「意識」這課題,猶如無時無刻與存在糾纏不清的「喧嘩與騷動」(sound and fury),如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在遠處早借麥克白(Macbeth)的口發出的怒哮,再看似明白背後「完全沒有意義」的同時,不甘心的以筆尖追蹤意識的漫長流域……
我的「紀錄」,其實都和兩位作家無關。筆記簿上,是回應著人和「城市/地緣」的移動意識想像……
* * *
Robert Duvall的眼神,和記憶中在電影《教父》(The Godfather)的臉色相似,只是頭髮稀疏的程度有別而已。表演,在不同框架下,可真能脫離身體本源,撞出不一樣的意識?Robert Duvall的聲音,其聲調節奏從來如一,沒有因服裝、背景和年紀的差異,大大改變其音域的套路。也許,都是觀者套上的自身意識,假設著「角色音色」應有的深度而已!
是Robert Duvall,借Faulkner 或是Mario Puzo(《教父》的作者)的人物遊歷眾生之間,究竟能看出多少文化點子?不也是觀者自建的「角色出口」?回到自身,每日存活著的,能像Sontag用文字檢拾進出著身體的意識,已是一種對生命某種執著的「行動研究」,對象自然是「(沒有)行動」中的、套著存在頸項與每日生活鏈,連結著一個本質並不真的是「自己」的「自己」!
「自己」,似掛滿著許多他者的價值,傖促的隨時空移轉,合成著一刻假想的「我」!「我」的「意見」,一再過份相信遊經身體的「意識」,粗魯的進行虛擬的「(物業)管理」而已!
為何在意Robert Duvall的「表演」?干卿何事?卻又是一面鏡子,映照出片點思考「行動意識」的端倪……
在電影鏡頭下的「行動」,究竟投射的只是作者們眾多創作人眼下合成的假設,所謂「行動現場」,畢竟充斥著看似同步卻本質上不一的「行動介面」,觀眾所目睹的只是「影像行動」的成結而已,乘不同觀者的眼界進駐,也許「Robert Duvall」只是被消費的「行動影像」,在一場又一場的合成戲碼中,企圖滲透出點點文化意義罷……
突然聯想到Richard Linklater於1990年以$23,000美元拍成的十六米釐電影“Slacker”,當中沒有「主角」,只有一百多個遊弋美國德州奧斯丁(Austin, Texas)的尋常人物,隨草稿的四十四組不同生活場景進出,「表演」只是導演試圖速寫日常飄泊靈軀的片段痕跡,各自對世界連繫著的「語話/意見」,填塞著鏡頭框架下每一分秒的時空,也藉此完成「作者」眼裡在知識氾濫下究竟孕育出怎樣的「尋常一天」。在這樣的世界,或「Robert Duvall」是不用存在的!又或是,其存在在觀者間只是另一文化符碼而已!(天啊,演員的自身經驗,究竟又應從何説起?)
荒謬是:我所謂書寫著的「現場」,都是借他者他物的「後事實紀錄」,拉入此刻以「連成意識」的「虛浮領空」,把「日常」虛渡在持續雕塑「意識型態」的幽閉空間,身體的早晨功課,亦只為供養往後數小時「尋知釋見」的虛無中……
Sontag、Faulkner、Duvall、Puzo、Linklater等等,從來不只是「人」,也不理應是「品牌效應下的產物」!是一個又一個各自匯集著其地緣、時代和人事的「移動合成意識體」!名字,本質上是沒有意義的。它只是方便挪移意識及文化方位、方便溝通的其中板塊而已!
手指活動,碰到的,是身體內部深心處的奇異波動!「紀錄」的也許和「文字」無關的墨線而已!
* * *
電郵時刻,身體,又按郵件內容暗自調整著思緒的管道……
手指在鍵盤上的活躍度,愈來愈遲緩!
在訊息間預留的空白,愈來愈顯得重要。
* * *
也許,是時候重拾筆記簿!只是,生硬的筆觸,真教我猶豫可持續多久的時候,書寫身體,理應不是文字獨有的專利!心裡卻早在叫囂:腰、頸、背又滑入扭曲的型態,把氣門收窄,心肌管道,又如是受壓!身、心、智、氣的融通,早在進入學校那天開始,喪失了回往本源的通道……
還是回到最簡約的線筆速寫畫,讓筆尖循脈動紀錄每天一二便很美!
* * *
沒有看完 “Tomorrow”,沒有繼續翻Sontag的筆記,念頭已隨貪婪的手指,遊入奧地利猶太裔紀錄片導演Ruth Beckermann 於1990年拍的“Towards Jerusalem” ……
緊隨影像,重新打開多年前身處耶路撒冷的記憶,卻未有真的看到的日常。當自小「耶路撒冷」這符號已和《聖經》聯繋著許多假設和想像,加上長期在新聞中連結上的「耶路撒冷印象」(多屬人家的投影),及至一次觸動心弦的閲讀 – 猶太作家David Grossman於1988年書寫的 “The Yellow Wind”,合成了一顆奇異的心,以「遊客」之身,又是擁抱著怎樣的意識,進行走馬看花的「觀光」(更碰巧是「聖誕日」,其「朝聖場面」真的教人可震陷神經百脈!)?畢竟,我如是的「紀錄」了「它」:
它不美!
它是一個戰場!
它很痛!
它傷痕纍纍!
它有很多圍牆!
它不寧靜!
它充塞著人間矛盾!
它的教堂連接一個超級商場!
它有太多慕名的「宗教遊客」,在年輕的軍人間穿梭……
它的博物館守衛森嚴!
它那塊「哭牆」站滿莫名的、以性別分隔的信徒……
它在叫囂,卻不知在叫誰!
它的回聲混雜著很多方言!
它的中心區域從來被劃分得難以辨認!
它的「子民」猶如都是虛構的……
它不斷試圖還原自己……
它仍在尋找可識別的身份……
也許,
它從來如是般,在拉扯中存在著……
它,
唯有把一切的「分/別」,高舉界線展示人前……
Towards Jerusalem?
它是一個「無法抵達」的地方!
如是想,我又如何借Ruth Beckermann的「影像行動」,透過日常生活中剛好遊經、卻又不知應該紀錄些什麼的情況下把碰上的汽油站服務員、貨車司機、建築工人、軍人、難民、計程車司機、保安隊員等等身上發生過的觀察和可能建築的對話,假設可從中試圖接觸未有想及的城市內部情感?那只是Ruth的行動!而我,只是借觀影又聯想到Sontag在蕯拉熱窩(當香港仍以廣東話譯音的 “Sarajevo”)被圍城的日子,又或是Faulkner 在 “The Sound and the Fury” 中聚焦在密西西比傑弗遜鎮(Jefferson, Mississippi)對一個家庭行為的仔細觀察,一切瞬間把真實和虛擬的混合眼下「走向耶路撒冷」的慾望,頓時成為那間自行建築的另一番想像了:
日常裡的「尋常」,真的極不尋常!
「眾生一員」的尋常語話間,隨時空處境,無不移植著奇異的文化根苗!
身體,
隨置身的文化光影,
其意識好像默默在呼喚:
「看到我嘛?」
看到了,卻又能怎樣?
如是,只能謙虛的聆聽,紀錄一二依稀仍覺得需要重視的點滴。
之後,亦僅此而已!
只深信,事情都要按某種「合成/際遇」而成就出
片點意義
罷了!
不成不就,是日常的練習機會。合、混、集、雜,其聲又是另一番滋味!
* * *
置身的房間,在驟然的陽光移動下,教室溫變得輕重不一。手指的敏感度,好像和身體意志在三番隨感應力重新又重新的對話。
記錄日常,多少又給觀影意識盜挖出一個黑洞,筋骨默默承受不了強大吸力,幾番迂回在床頭、廁所、廚房、書桌、露台之間,心知:世界風景,可吸引,也可傷人!
今日已是十二月一日。發現:原來,文字和墨影之間,溜走了許多空白!
由它便是……
血壓上升持續,何由?
瘋/2018年11月21日至12月1日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