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封。1982年5月29日。一切重任在「我」之前!】

也許,生命中不去談「我」,餘下還可談什麼?

因存在的「我」而(沒有)起動過的事情,足以填滿一生的功課!一切,都是「之前」、「之間」和「之後」的事,穿越著「我」的裡外,或來或去的,挪移著種種遇上的「可/能」⋯⋯


最近在主持四十多位母親的「繪。話」作坊中,聆聽著她們在兩三小時內遊曳在筆尖和舌頭間探討著的「我」,猶如四十條頃刻壓縮了的生命版圖,不斷透過許多「他/們」的存在,折射著「我」的「出處」!就連「母/親」這後設認知的「身分」,以及同時和眾多「其他身分」相交的過程中,此起彼伏的逐一墮入或接上突如奇來的「意外」:人為的,自然而然的,各自隨著理性、感性和物性交集著意識和百味流動,各相如是按那刻那間條件「就位」,映照出「我若我又好像不全是我」的拼圖,在莫名責任的驅使下,把生命若即若離的滾輪推動著!

「我」,似乎全是「一對孖胎」暗自「背對背」的在爭持著,卻拒絕看清「對方」如是己出的身影,在龐大的社會文化滾桶中移型換影般,無限複製著祖宗的道理,妄想製作出一個好不一樣的「我!」!如電視節目中的「角色人物」,換著似是「約定俗成」的樣板式行為和思考方寸,假設著每天生活中的「文化通道」!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墮入相若模式,如是一再接受了「方便管理」的邀請,各自表述在「社會化」下早變得模模糊糊的「(非)自然體」,在大自然滾軸中尋找存在的、體系的、純粹的、個體的「可能感覺」!

難道,一切「重任」早在「我」之前,已默然接上被霎時推入的人間處處,在看似沒有選擇的境況下,尋覓「成我」的管道?

「我」的「責/任」,本來和「他/們」無關的!究竟只是,長期在「社/會」結合下,把自然整宿和過濾,不知怎地,許多「門/道」匆匆掛上口邊,莫名其妙的在心裡種念,一再牽起了的「記/掛」,如是,一生又墮入歉疚的漩窩,把「我」壓抑到成為一個難再理解曲直的「文化雕塑」?還是,大自然本質,從沒有「我」,只有一個龐大的相合混成的存在流動意識體,按當下條理,輾轉來來回回而已?

「我」的「責/任」,是一條迂迴曲折的摸索旅途,隨著際遇和體驗的濾光,勘察出的「道/德」地形,回應著自身條件的厚薄,無休止梳理著「責」和「任」之虛虛實實而已!

奈何,在如是雕塑著「我」的出入口過程中,多少「集團化」下的「我/們」,把「我」拉入模式化管理系統的「門」道,不斷千方百計的給腦袋上載「特殊指定程式」,支配著「法/規」的制定和版圖,以壯大「(我)門」的聲勢!如是,「我」,「你」,「他」,在野之間,一再如「群/黨」下,莫名的又混成一片片難以辨識的醬醃中,繼續假設著「成我」的「責/任」⋯⋯

「任」重,「道」遠!

誰知自小掛上口邊的說話,是一種文化栽種以及基因累積的「成/果」!在每日順囗溜出之間,以為那是「我」必須「守/護」著的「個人信念」,瞬間已變成莫名的論述,重複增加了「知/識」塗鴉的牆頭幅度,難怪街頭油繪藝人Banksy的「文化(拍賣)儲備」不斷增厚了!遙望圍上巴勒斯坦的高牆,輾轉以不同面相,迂迴的以不同面相伸展到全球不同大小城鄉,真實的,虛擬的,裝飾的,假設的,複製的,強制的,一一蓋上了許許多多的「責任圖章」,按面相析別追隨者的真偽身分⋯⋯

「我」,或許從來只是一個「異鄕人」,在莫名的「角色分配」下,破碎肢離的試圖湊上點點意義,便消失了!餘下,只是試圖充實的當下,串連著「我」背後散聚不一的意識,藉書寫回到「母體」,試欲看清「我」的全相!
如哈維爾,在獄中百無聊賴的一個日子,記掛起一位陌生臉孔的電視天氣報告員的存在實相,聯想到生命處境這東西:究竟是誰(或是「什麼」)碰觸到誰(也或是「什麼」)的神經,把看似沒法連上任何實體關係的假設下,「我」的在場與否,似是在乎於那刻那間如何主宰(或可真的在主宰著)自身意志的浮動,一再倚仗著許多個的「突然發現」,去強調「我」的在場!「我」的「責/任」,又可如何規劃?多少場域,因「我」的在場,而改變了「『我』的感覺」,或是因此而興起了「他/們」的莫名對應?

毎天回到正在進行的「繪。話」作坊現場,每次另一位母親進來的那刻,由入門口到坐下之間,我時常好奇:那是一個帶著怎樣的「我」進場的母親?軀體移動中的訊息,默默如她手掌緊纒著的筆,早在飛往開來的空間裏畫畫了!眾「我」的形象,由內而外,反之亦然,彷彿置身在永恆合成中的一個角落,挪移著裡外可連線的方式,去去來來,在連串頃刻間接疊任何可接上的事情片碎,看到一個個的「我」,如「時間囊」承載著重重沒單一方法可清楚稽查的「文化」以及「(非)自然」的「物質資產」!當中,都似熟悉,但又是沒法釐清的那許多的「不一樣」但卻又默默相連著的「樣板色塊」,在試圖理解箇中千千結的同時,身體,猶如感應著一幅波希(Hieronymus Bosch)眾生相油畫中的大小角色,勾勒出的生命痕跡,難免充斥著「不同色澤」,各自鎖定在迴異的歷史碎片上,為「純粹」,「正統」以至「莫名」間持續爭相為「我」進行著無休止的辯論!

原來,一切重任均在「我」之前已起動了!那刻那間猶如可主宰的「自/己」,也許只是持續盤旋著的存在意識體,在追蹤著「母/親」的二重動能(「母體的元形動力」和「可能牽連上的親和力」)之間,尋覓可短暫借宿的浮萍而已!不是嘛?

法國文學家卡繆《異鄕人》的第一句如是寫:「今天,媽媽死了。」跟著是:「又或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從瘋人院送出的電報:『母親去世了。明天出殯。好不一樣的感覺。』沒有任何意義。也許已是昨天了。」詩人的世界,似乎早感悟著存在底難免的空寂和荒謬。在高談「重任」之前,究竟可有看到「道」的遠近?其「常」,若有若無!
或許,在滑入生命之門那刻,我歸根無法斷定怎樣才算是一個「人」,更莫論如何的一個「我」了!一切成「責」成「任」,無不是後設後置的道理,把「我」過濾成為某「人」某「物」,眼睛從此染色,在學習如何接受或拒絕之間,梳理著「自/身」所出所入的「異」物,如何穿越心門,檢拾片點試圖可駕馭的意志而已!

「我」,究竟那時那刻真的在場?

2020/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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