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封。1982年6月19日。「我」和「我的意義」!】
我,究竟藏在那一個「我」的部分?當中,又相連著多少和「我」畢竟長期同在的「我們」,相互挾持著莫名的「道/理」,彰顯著存在的「意/義」?
常與「我」同在的世界,其物其理早並存在每時每刻的「奇妙」中,如星際般運行,默默和身體內部的小宇宙扣連,相依相通。奈何,箇中似懂非懂的道理,把意識翻騰,摸索出不一樣的志氣,多少日子滿以為那便是「我」的「全部」!
混成的「我」,在本有的裡外(包括病毒的)物質上,馳聘在時間廊的混沌中,究竟弄清楚了多少真的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勾掛在皮肉上的意識,隨時刻際遇,輾轉變奏出的「感/覺」,似不斷強行說服著自己:那是「我」的想法!
也許,唯語話的音節和呼氣長短,似乎是最近距離的折射著意識的出口,如「人肉奏鳴曲」般,把「我」拉開在存活徑道走上一趟又一趟的「玄奘領空」,藉音韻(不是語言)回應著感官接收器的「存/活/知/味」!
當「新型冠狀病毒」隨時可能成為「我」感染上的部分,「新型」、「冠狀」和「病毒」的意義,只是給變異世界點出片碎「實/情」,借命名加上「注腳」而已!弔詭的名號,多少次扭曲了對「事/實」的閲讀,如是又成為了「我」的「生活詞典」中的「資產」,那一切,骨子裡卻少有追蹤它們從來都是「我」的組成部分,無時無刻拼湊出可能的「特色」,以不同「型/態」,把「我」,如「病/毒」般長期調整著共同「存/在」的「本色」!
「我」存在的「意/義」,也許和「病/毒」一樣,按其變異的共性,牽動著「意義」的「型態」⋯⋯
有見可隨環境變異的基因,在處處企圖掌控自己存活的過程中,「人類」因條件局限選擇了群居,建築道理,以克服重重存在的困難,箇中「意志」,畢竟和生物細胞(包括「病毒」)求存的本質一樣,各按自身和周邊條件,持之以續繁衍「後代」的本性,打開「傳承」的重要出口!
如此「存活意志」,那裡不是共同存有的大自然色彩?「我們」,在立「門」立「戶」之間,挪移著的存活板斧,無不是持續著早種的「天賦本能」,循時序累積的經驗,開展出對應的「措施」,本體的,物質的,意識的,以至推展成「道/理」的「智/慧」!如是「繼往開來」按機遇拉張的「合成工程」,早是「我」的「大部分」了!餘下不斷延伸的「自/己」,其「我」又應從何再算起?
那麼「大部分」早存有和持續運動中的本源,其中「意/義」,又怎麼可閲讀成是全屬於「我」的(局部)「原創部分」?「我」的「意/義」,不是默默埋伏在日常種種跡象裡外,映照著一個究竟可如何理清「共同/獨立」的「身份」?二者的本源,又不得不回到「存在相應」的本質,亦集成亦相互排斥的,尋找每刻可混合的動力,按「法」(「水」的「去」勢)推進,按「治」(「水」的「台」位)而梳理一點一線的「網路行動」,各相搜尋其中⋯⋯
「我」,如是循本源延伸想像,抓住機遇上的碰撞,檢拾片點可能的意思,只是:
我的語言,可有築成了「我」的障礙?
我的信念,可有合理化「我」的橫蠻?
我的自大,可有成全了「我」的離異?
我的執著,可有束縛著「我」的抑鬱?
我的自卑,可有編構出「我」的情結?
我的夢想,可有繚繞著「我」的眼界?
我的心色,可有種植著「我」的病源?
我的慾望,可有縱容著「我」的任性?
我的學問,可有扭曲著「我」的道德?
我的偏見,可有矇騙著「我」的出口?
我的理想,可有關上了「我」的大門?
我的身體,可有埋伏著「我」的慧能?
我的文字,可有架設了「我」的路障?
我的虛偽,可有摧毀了「我」的真實?
我的憂戚,可有深化著「我」的酸痛?
我的狂妄,可有揭開了「我」的空洞?
我的愛情,可有彰顯了「我」的自私?
我的宗教,可有漠視了「我」的意義?
我的五感,可有迷走了「我」的路徑?
我的見解,可有埋歿了「我」的志氣?
我的品味,可有選擇了「我」的狹窄?
我的道德,可有成為了「我」的負荷?
我的藝術,可有拉開了「我」的窗戶?
我的門檻,可有框住了「我」的路向?
我的發展,可有堵塞了「我」的自在?
我的好勝,可有推倒了「我」的朋友?
我的手足,可有局限了「我」的思想?
我的家庭,可有規範了「我」的愛心?
我的小心,可有收窄了「我」的靈感?
我的書寫,
究竟來自於怎樣的一個和「我」共存共事或長期對衡著的「世/界」?
我的意義,
隨時勢的轉變,
究竟又是些什麼質素的省思,
回應著怎麼樣的生活體驗?
哈維爾望到監獄高牆外隨風搖曳的樹葉,感悟到那個與自己一起共存的「我」的世界,頓時被那「開放」的「大陸」吸引了,想及存在和意義間互相交流著二重以至多元性!在美麗的思想旅程中,他頃自為「(非)我」拍照,窺探在光暗間互相完成的「小我」和「大我」的「世界」,在「我/們」的窺視和呼應下,輾轉拉開了天窗,澄明的觀照「世/界」間存在的「自/己」:其「自」之源,其「己」之見,無不同時憑藉一個比自己龐大的很多的「時/間」,裝嵌著「我」的「意義」!
當我以為是「『我』的發現」,其「發」自何方,其「現」又可不源自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只是,眼下的「現」象,在以為自設或長期受污染的鏡頭下,看到的難免是事情的片碎局部,唯把持「既入且出」的觀照,才能審視箇中端倪,默默耕耘著一塊早被(成見)灌溉的土地而已⋯⋯
「我」的觀照,其「成就」、「缺失」或「腐敗」,也許同時存在著龐大未知的複雜性!在許許多多不同大小祖傳的、預定的、假設的、制約的、選擇的以至被圍堵的「我們」間,究竟又如何安頓「我」的位置,當中重重抉擇的關卡,如何挪移著步履的開展去向?或是,一再被其中某個「我們」成功拉攏、支配、擊敗或恐嚇,以為是看到了「我」的「門」的時候,身體和心靈,默默沾到「特殊境地」上的「滋擾」,邁向不復存在的「意義」?
原來,日常掛在口邊的「俗成詞彙」和「方便索引」,默默把許多「特殊意義」化開,投影在「我」身上的,彷彿都存放在每日用品上,以集成的世俗,夾雜著大小潮流文化,滲透到景物的纖維裡外,順逆無常風蝕裡轉上幾回,可沒有半分純粹的、完全是「我的內容」⋯⋯
驟然抬頭,看到書櫃裏的《婦人王氏之死》(The Death of Woman Wang),這本書把我從英國史學家 Jonathon D. Spence(中譯:史景遷)追蹤連串清末史話縣志的記載中,拉進了一個婦人王氏的故事,藉連串生活片段瑣事,把三百多年前一個遺留在窮鄕聚落的足跡剝開尋常生活裡少有在意的人文風景,由口述到文字紀錄之間,田、房、農、舍間此起彼落的日常運作、語話和生活模式,拉集不同「史話索引」,拼出的串串觀點,從來不是完全屬於「單純一個人」的世界!教我回望最近和六十七位母親在訪談中不斷聆聽她們在強調的「自己」,其中語境和片片文化內涵,又是可以如何「再讀」的「人物誌」,探討她們眼下屬於「她」或「她們」深深覺得存在於「我」的「世界」:
她說她的「家庭」,其「倫理」根源怎麼有孔孟之道?
她說她的「郷下」,其「地理」尋源怎麼有時代烙印?
她說她的「門窗」,其「景觀」遠近怎麼受地緣制約?
她說她的「命運」,其「眼界」深淺怎麼受輩份權衡?
她說她的「媽媽」,其「血緣」關係何以受性別干擾?
她說她的「爸爸」,其「父權」魔法延伸了多少咒詛?
她說她的「女兒」,其「行為」為何勾起昔日的畏懼?
她說她的「兒子」,其「生命」怎地充滿自己的盼望?
她說她的「奶奶」,其「執見」怎地缺少了女人祝福?
她說她的「丈夫」,其「存在」怎麼按思欲挪移價值?
她說她的「身體」,其「型態」為什麼成為好壞判斷?
她說她的「成長」,其「體驗」怎麼潛遁在人家眼光?
她說她的「婚姻」,其「盟約」怎地又墮入利益計算?
她說她的「傷痛」,其「位置」怎麼總影響心理構成?
她說她的「情愛」,其「信念」究竟相傳於什麼箱匳?
她說她的「血脈」,其「染體」何以靠性向相對相纏?
她說她的「祖先」,其「名份」怎地延續其假想至今?
她說她的「失落」,其「心性」豈如古今能成妒成恨?
她說她的「記憶」,其「沉鬱」怎可追溯至上古世代?
她說她的「兄弟」,其「義氣」何以仍和梁山族靠攏?
她說她的「姊妹」,其「情誼」怎麽可如宮廷中妃嬪?
她說她的「性慾」,其「愉悦」怎麼長期被看成忌諱?
她說她的「沉醉」,其「物色」怎麼如廣告功利消費?
她說她的「情執」,其「意態」可真有隨著處境變幻?
她說她的「存在」,其「意義」何以依然靠人家眼色?
她說她的「願景」,其「成敗」怎麼真可以掙扎突圍?
她說她的「如果」,其「可以」否又要計算幾多人脈?
她說她的「志氣」,其「剛柔」為何環繞歧視和偏見?
她說她的「遺憾」,其「憤怒」究竟始源於那個世紀?
她說她的「堅持」,其「感悟」何來被時刻看作傲慢?
她說她的「黎明」,其「時分」怎可能遲遲欠缺安排?
她說她的「黑夜」,其「等待」總教人不知如何理解?
她說她的「她們」,究竟
仍和王氏婦人的命運故事牽上多少深遠關係?
在漫長文化權力及資產格局的前提下,
她和她和她和她,
可如何避過「他/們」的「鏈結效應」?
如果,把母親們的「語/話」和「圖/繪」抽絲剝繭,她們口中或眼中看到的「自己」,其「我」何由?深值細緻微觀其內容細碎,解剖其俗源中渡過的風雨星辰,又是怎樣的一幅香港近代歷史圖譜?其中「意義」,又填寫著怎樣的「我見」,渲染著的「民.情.風.貌」,可真「微不足道」?眾生如斯「方志」,其「我」其「聲」,可有「情」有「種」?多少在不同時代的特殊制約下,成「牆」成「諱」,「存/在」,又一再被收編到「社會史」、「法律史」或「城鄕史」的領域中,以「文」(數/字/符/碼)化「我」,藉數據分析,藉「我們」成就「繁榮穏定」?
「我」,如花非花,如水非水,循母體滾軸旋轉,按瞬間感覺,承當下悟出一二「撚手小炒」般的行動和意義,已是了不起的「在場事件」了!
「存在」的「病毒」,從來就在轉角,如是等待「瘟疫」的幻見,彰顯「公義」的再生?「我」的「意義」,在詮釋的暴力下,難看到哈維爾眼裡奇妙共生的「我/們」!那又何妨?
「意/義」,如「我」一直都在流動,卻不是什麼屬性的「資產」!一切,都是呼吸間吹動著的微妙音色,心在,人在,我在,細聽便好!
在意或載義否,其風姿亦美亦妙,亦可魍魅嚇人!
我,瞬間如走上了許多個「王氏夫人」的身影上,看到的,究竟有多少意識交融其中,藉「故/事」轉化下回現身的形骸!
我,沒有主意!
只有流動著的意識,
借皮囊掛著號,
等著
路過可投寄的黑匧子,
給「我」
可持續享受追蹤的路徑
而已!
2020/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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