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封。1981年9月26日。「完全構成」的幻見。】
曾有一位禪宗祖師這樣説人生:「如蟲禦木,偶爾成文。」每天生活中,可偶爾成章的現象,理應不少,只是缺乏在意的心罷!也許,你我自小多被教導追隨聖賢偉構,以人家理想審視自己每日生活行為,那會放眼蟲蟻之流?
自小成長磨練多是追隨「成見」,尤其某種以完成社會或存在總體結構之名而成就的「局部見解」(更壞是:礙於權力關係而落入以「老師」之名而牽掛上繁多的「謬論」)。過程中,在不斷強調「大理想」、「大智慧」或以「大局為重」的邏輯下,功能性的構建著「和諧」、「良知」和「誠信」的「條件概念」,卻少有心思參悟於遊過的種種看似尋常的生活或自然現象,包括和身體意識無時無刻交通著的「意外事件」!
誠然,當不斷彰顯「知」的能力的同時,便容易忘掉了「不知」背後可以更宏大(或更卑微又何妨)的「非常空間」!
以哲學、文學或任何學術框架為己任的人,他們所擁抱的世界,畢竟多是務虛的工作,以意識形態為主軸。過程中,不乏借每日遊過或巧遇的剎那光景,悟道一二可檢拾的「異常」,或是回應著當中各自尋求「真理」的慾望(也是思考行動的重要動力),既一邊可「享受」對大千世界(儘管可以是如斯痛心)的「悅讀」,把眼下種種(包括「意外」)活現的生命和與之相關呈現著的物質體,勾勒出一個以至多個可邀請相互思考的空間,在你我閲讀及至容許念動之時,希冀可兼容與之相連的千億念境,在讚嘆其中玄妙等等的背後之餘,或許那又是難免「著了相」於可「完全構成」的「理想國度」,在某一念間,默默在編製「境界」的「路徑」⋯⋯
誰說今天街角路過的青年,沒有值得你我可引發的「路徑」?在「專家當道」的社會,我們可不又落入重重「片面陳述」,忘記了每人每日每刻的「生命住處」?
所「住」或可「住」的地方,究竟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在追尋著一個可「主」導那間存在生命的判斷?由可想及已延續八年的「敍利亞戰場」,以至自身每日身體上隨時出現的「內戰」,之間,可連結上的大小「戰事」,又不得不依靠不同人的交流,豐富存在中可借用或有限合成於當下的智慧,冀望可看清一點點(亦真的僅是一點點)所「住」的現相而已!不是嘛?
回想自己成長中每日尋常語境,容易重複墮入以為「自知」的維度,強調「已知之物」,或以為「看見/聽見」的「東西南北」,把它套入任何可能迎面而來的「念相」。可「悟」的,畢竟多仍徘徊在「吾心」誤差之域,沒有把「心得」重新評估,就連「良知」等道德勇氣,也難免只是心中屢按所謂「已知的『事實』」,結上重重「亂打妄語」,獨缺「無諍三昧」之德!才知曉一二:當你我獨以「人」為本,問題便出來了!
「見地」,原是苦痛之由,都是平伏不了的念頭而已!
教我聯想到日本電影導演是枝裕和的《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港譯《誰知赤子心》/英譯:“Nobody Knows”),故事取材於現實生活中被遺棄的「巢鴨兒童」,當中「無人知曉」的事,卻成為是枝裕和異常關注的「猶如霧霾中尋想的不尋常成長片段」!新聞報導的故事,又是另一條「非常(行人)路徑」,闡述著一般你我難以陳述的人間事件⋯⋯
哈維爾在這封信中試圖追蹤人底「任重道遠」的「道德責任」,由假設一處「絕對的領空」(an absolute horizon),延伸探討人文素養底似乎理應每人皆內置的「道德前提」,以達至「生命整體」可「圓滿自足」的重要性。他的假想,猶如投影著存在體驗的重要內涵,在看似虛空中,把各大小「意義島嶼」(islands of meaning)連繫,結合成一脈相連的「存在意義」。在理想假設的投注下,很容易把「人」歸納入美麗願景之中,同時,亦可能把任何「不定性」排除!
回顧愛爾蘭作家貝克特(Samuel Beckett)一生的書寫,似透過不同語境(包括強調「沒有文字」的「戲」),都在細描人生各自追求存在意義過程中的無比力氣。教我油然自省:在試圖建築或拆解那個「我」之所以的旅途上,畢竟遇上過什麼?由甘願和不甘願或之間不停徘徊著的大小事情,到身體裡外進出著卻又無法完全掌控的「物理事實」,以及與之相關的判斷和行動,其中「法」度,又是怎樣說上去?就算,以一個看來淺白直接的行動框架,又或是假設了一種「方法」去執行信念中的「行動」,在看似「一意孤行」的現象下,卻又每每透視出許多「法門」,才發現,每日打著的都是「空拳」而已!遂再問:我,畢竟遇上過什麼?
心裡明白,找上「貝克特」並不代表純粹因他的「作品」給予我延伸展念的空間,更多是看之作為一個「人」,在怎樣的世代脈絡和經歷下,回應著生命有關存在底層的種種可閲可味的「(不完全)構成」,繪畫著與「人類」、「物類」和可指涉的現象與當中的閲讀!於我,「貝克特式」遂成為其中一條可引進思考的「路徑」(Beckettian trail),細嚐不同人在上面走著的可能滋味,那種叫「活」的滋味!
所以,每一個人,以至每事每物,什至可「住」上的空間,也默默成為一條給你我綜觀生命的路徑,儘管是誰,或掛上什麼名字或名號,或是什麼碰上的剎那景象,他或她或牠或它,都是深值走在其中,細味可引出「生/活」的特殊境界⋯⋯
我不知道這世界是否有「如實陳述」這東西!但我重視每一種「陳述」背後可引發的「路徑」,猶如感恩它的出現,似在「邀請」我逛上另一條「異常街道」!
才看見,人不安穩,是偏偏不斷排斥「沒法」背後本來「無定性」的道理!
當我處處試圖去尋求「解釋」,仿似又打破了存在的「莊嚴」!畢竟又一再「住色生心」,老迂迴在「聲」、「香」、「味」、「觸」、「法」的心事,強求行動得失!仍冀盼一朝,接受人間本不淨,原來,「淨/不淨」間卻又自有其內部玄機!猶如人心不淨,卻給我們提供了許多工作,各按大小理據,爭持「淨」應有的形態,各點燃心怡的「神燈」,大道人之所以和可以,一起給生命添上色澤!黑白之間,千色燈燃,亮度不一,卻都有燈滅一刻,難怪「黛玉葬花」如此吸引,或許,我們皆各有癡情,直到發現有「另一世界」的「光」,由心而生,按相安的「天國」,批核著「莊嚴」的指數!
莊嚴,應無法用文字量度!
哈維爾的文字,也不應太用心去量度!我只是在「哈維爾式路徑」上,享受其中風景而已⋯⋯
2018/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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