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育兒過程中的精神力量(由神明祖先裨祐到資訊世紀)的轉變,或現今這力量是否散失了?」
阿Dick愛以行動尋根!他手執「棺材釘介指」延伸的「藝行」,或許更具「問題魔力」,在臉上留下的三個「介指圈痕」,或許正是他想仔細觀察的起點⋯⋯
重要的文字都來自第二段他者的描述。尋根、問題魔力、留下、圈痕、仔細觀察。在他人眼中看自己的第一個藝術行動,是清晰的鏡子,是步行的路標。
為什麼問這問題?
是母親的年紀與我的年紀,一個步入晚年的母親與一個步入中年的兒子。母親目不識丁,靠的是對祖先神明的信仰,在風浪多變的水上人生活中,支撐到目前。我自己沒有細心觀察或承傳這種對神明的習慣,或母親把祂傳給了三哥吧。我不是傳承人。那麼這精神力量是不是在我手上散失了?還是衪只是以其它形式在我生活中傳承下去?問題是我想問什麼?問水上人的精神力量面貌?我要尋根?我要觸摸描繪出家族流轉的精神力量的面貌?今次參加計劃是為了什麼?是一個修補與母親溝通橋樑的最後機會?如果不迷思在母子的身份,而是,作為人,如何觀看或面對她最後時光的預備?作為自己生命的一個重要課堂?為再見預備?這精神力量在自己生命中是什麼位置?
手中物
你手中可有上一代的精神力量之物?那實實在在的物件,紀錄了怎樣的家族及家庭的精神面貌?我手中的和我兄長及弟的手中物,對他們而言又是如何閱讀的?棺材釘,為何只有我和二哥有?父母的舊照片,因為藝術創作而從父母手中接過不少,如果我不是創作人,那我又是不是不思考不承接這些精神力量之物?藝術創作仿彿在這位置出現了功能。
在繪話工作坊看研究問題
在把自己母親的命題放很大時,開始了繪話工作坊,看、聽、感應其他母親的故事。最初,我都把重點寫下來,後來發現,她沒說的事,和她花精神去說的事,成為這個人如何表述自己的一種精神面貌。不只聽故事,而是看一個在場的人的精神面貌,眼下她的筆,她的聲線,她的身體。這不是我要觀看行為藝術現場應有的切入點嗎?
後來聽了三四個之後,我要再把當時的筆記回家整理,以自問自答的形式看自己與母親的關係。從他者的故事又出了一些有趣的問題方向,提問自己與母親之間散失的片段,這又好像把漸漸散去的精神力量又再凝聚起來。後來直到有一位母親在繪畫舊居時,出現了神台櫃的段落,把我不理智的綑綁(何應豐的提醒)在自己想要的研究題目上。啊,神台的紅燈出現了,正正提我這個位便是紅燈。下一位母親我更主種提問她家中的精神力量出現之處,我覺得我自己用了很蠢的方法去達到目的,而忘記了之前對幾位母親聆聽的過程發現及啟發。
還好,我撞牆,沒暈下去,或繼續撞下去。來到這裡,撞上一下痛,是很好啊。所以才好好坐下來反問一下。
說話不好,行動代替語言,有些時候我以一個短短的行為小品,回應當下母親的故事。那幾次,其實借助行動,協助我說出自己的故事回應相關的經歷。那很好,我可以累積更多行動經驗去研究自己的課題。那兩個半小時,往往讓我想起何應豐<最後一次西遊>入場的經驗,真實時間與母親回憶中的時間及感性表述的時間及家族時間,以不同速度前行或跳躍。確實有一種西遊感覺,有邊際與無邊際之間,有坐在當下,也有坐在時光機起動。有到訪的目的地,也有對下一刻的凝視。行動,本來是真摯的,因為計較盤算,阻礙了行動的自然性帶來的美麗,這是我生命一路以來要提醒自己的。
觀看四個繪話題目
有趣的是,第一個明言對身體的經驗,最明顯容易的開始,為何很多母親都不著地去繪話概括自己人生呢?正正是大家都忽略了眼下的身體載體?而把重心放在自己意識上?身體脫離了意識,身體成為追趕意識的工具?忽略眼前,那下一刻也會實在嗎?那下一刻的下一刻也實在嗎?那那那下下下一刻呢?最近身邊有一位女同事,在同一單位工作超過二十年,每天都埋怨工作的困境,卻每天都捨命去做,同時又開始盤算退休有什麼可以做?要六百萬才可以安心退休?我想和她說,你今天賺不到快樂,累積下來,你如何享受退休那天的快樂呢?眼下,我們實在忽略太多,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已夠我們去檢抬很多細膩的美麗呢。
我最喜歡觀看母親繪畫探訪兒時舊居,很有趣的觀看旅程。每一位都描述得很實在,仲有一些位置打不開,卻留下一些伏線讓你追問或想像或理解。而當中大部分母親的畫筆方向性很確定。比起自己身體更據可依,成長版圖比身體版圖更具體,是一種香港文化特色?當中不難看到上一代母親及女兒在家的精神力量存放之處,當中有強大的,有活力的,有陰暗的,有可懼的。家中版圖也成了力量版圖分佈。眼前母親是如何承接這些力量呢?
家庭樹,看到女性對原生家及丈夫的原生家庭的多樣面貌。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個人課題。你會看到當中她對原生家庭有幾多DATA可存放,又或把主機轉移去夫家,又或抬了一部新電腦由現在開始投入運作。其實聆聽她們追索上一代的位置及資訊,自己心裡每次也有一種愧疚,每次家庭聚會,三哥也是這部最齊存的硬碟機,說出家屬名字及狀況,他總有最新資料。而我,是那個想買新電腦的家庭成員,外置硬碟也不想買太大容量。
最後要與以往的自己對話。像是從過去檢視自己,好好對待自己。可能幫助自己檢視當下,可能幫自己許下期願。那種對話,是一種好好安放自己的機會。安放自己,確實在當下社會更大的難題,有下一代的母親,沒有下一代的我,如何安放自己呢,母親離開房間,各人都帶著這問題修練呢?
回到自己研究主題
何應豐說你要打開你的研究主題,打開提問。我想,回到行動本身,我要小心不設定目的地及答案,以行動繼續呈現研究過程中的好風光可能才是重點吧。水上人是一種傳承的基因,我應該把它拿來作行動的燃料,如果產生了精神力量,那也是我自身的一種精神力量面貌,那也一種傳承吧。
05/12/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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