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不只屬於政治家,而是所有那些親歷或見證過某段現實的回憶。他們的回憶,以及他們對回憶的陳述,足以把埋藏在深處的歷史的人性面挖掘出來,將視線聚焦在那些渺小、經常不起眼的人物身上,把一些被壓抑、被隱藏的事實重現,使之不再(被)沉默!
富士康跳樓事件,香港人沒有親歷,卻見證了;工人並非在我們身邊,卻每天生活都「使用他們」。不是嗎?衣食住行、電腦手機……如果將Made in China改寫為Made by 一個個工人姓名,你會觸動嗎?會去想像這工人的面貌嗎?可能,仍然不會,因為這個世界的生產運作令人人變成「洗版機器人」,將出現在你身邊的人和事都進行冷漠的快速遺忘。令我們只會消費,甚至以更低級的同情手法來消費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
面對這個荒謬的社會,令我深感無力。這種無力感使我寧願封閉自己,因為已經消化不了一一發生的事。幻想不如搬去一個小鎮居住,可減輕心裡的無能罪惡感哩……
排練開始前期,我們劇組一行七人,前往深圳探訪一個工人自助組織,跟女工們談了一個下午,她們樂意地分享了自己的工傷故事。其中一個故事仍猶在腦海,這位女工在瘋狂超時工作的聖誕期間,一天收工,她回宿舍時,將窗口誤以為門口,結果從二樓廠房跳到地下,當刻她還未知身體已受傷,竟在地上睡了幾小時,突然一醒後便步行回自己房間,睡了一天後發現身體有異常的痛楚,後來在醫生診斷時回憶,才追查到是瘋狂超時的後遺症。另一次探訪是跟青年學生前往,看著投影出來的工傷照片,社工說一位工人被機器切斷了三只手指,工人拾起掉到地上的手指,然後抱住血淋淋的手走去管工前提出去醫院的需要,管工急急腳打發他離開。更叫人心裡一沉的是,那刻,在場見證這事發經過的其他工人,表現若無其事。同樣地,看著投影照片的學生都是若無其事,只是拿著手機按鍵……
似乎,冷漠遺忘成了今日生活的主程式!
一直認為劇場應該是社會運動的部份,可帶來改變。現在略有轉移,它可能是一個平台,以身體行動去重新檢視我們的處境,由重新「書寫」一些被忽略、與你無相干關係的故事,從中發現與我們的早輩及至現代的歷史文化相關的痕跡,使我們逃避不了生命的傳承和互相承擔過程中必然扣連的關係。再者,從中去切問,幫助打開我們被牢固了的生活習性和意識,發現可有另一角度和書寫的可能,讓「被沉默了」的故事和人重新活過來。
不過,演員需先肯為自己的身體進行洗禮儀式……
想起台灣的優人劇團,它要求演員長時間在山上密集地進行身體訓練,清洗身體底層實存有的太多雜念和自我批判,影響專注和察覺的能力。若然,創造可脫然而出,明悟也從這點開始,也許心性的善也會萌芽起來……
以上的話,以語言作為陳述開始,日後以身體行動來一一發現和實踐,才是我可學習建築和擁有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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