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些科學家正試圖挑戰愛因斯坦相對論中光速恆常不變的理論,宇宙之光,肇始至今,誰真盡知它的自由旅程……
可觀和不可觀的光景,可量度和不可量度的源能,又豈真是人可全然掌控的學問?從光度、色溫以至角度間勘探電磁幅射的波長和物理個性,反覆遊走自古至 今一切光學理論的演變和進化,「光」確實又是另一「可翻譯的語景」:由照明、對焦、情緒、時空以至形式的揭示,按選擇的光源和視點,倚賴著當下物理條件, 反射著、折射著、透視著、呈現著、展示著、侵蝕著所有接觸體,無一倖免!明暗的玄機,光禿禿的在光子(photon)和其他物理粒子相交的旅程中,把人心 光景輕薄得真可以……
或許光景依然,只是人間有別!
城市之光,妄自與自然風光對衡:天幕水光,畢竟是人為霞氣,這邊廂烏煙夾道相迎,那邊廂卻未見光風霄月。雨過,天未晴,人間胸懷,驟似光不光,糙不 糙的,不倫不類地裝置著霓虹光環,仿古人步光之劍,把城市映照成刀光劍影之地。人,假借何處光能,光烈自身「偉大功績」?卻沒想過頭上自架的光華,只把人 心徹底曝光,揭露其光溜溜的慾望!直至一朝入土,蓋棺前「開光」那刻,才意會一生靈光短暫……
恐怕連愛因斯坦泉下也如斯笑曰:「誰家妙理,可把身心脫得清光,令心目開朗!」每秒約300,000公里的光華,真奈何不變?弄得人心又瘋狂猜測, 生怕唯唯否否的虛浮,光望著眼下自然,從來只應聲而沒有主張!主張,光是人的玩意,以自療如豆目光之寡陋!妄想一朝似瑤光之星,安坐太虛,唸著《金光明 經》[1],以正人生之光潔?
中國電影導演田壯壯兩年前的作品《德拉姆》,展現了極不尋常的自然光景:每一畫面、室內室外,均散發著自然光之美,令人聯想起荷蘭畫家 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的作品。人影處,每半倚明暗;山丘地,仿若吉光片羽。一不留神,深恐一切自然光澤,又因發展而墮入萬劫不復之境。高原山 脈,從沒怨光年老遠,只道內裡祥和,不卑不亢的含光古道之中……
此間狂野之城,可見的難道不是暮景殘光?畏光者,難辨莊子葆光之德;崇光者,卻鮮有唐僧普光之法。巷陌間,只見紫藍弧光,從不磊落,似森冷的一片寒 光,細訴著隱晦的妄言。人影兒,採光自心處,浮光自幻覺;花墟道,重光未及至,血光火尤在!難怪,今夕舞台光色,難睹仰光之采!激光中,多習氣暴流,鮮有 可細味之光暈![2]
戲曲舞台上的正大光明,究是幻法何立?全仗一生觀光的功夫,以一身微細的感光神經,螢光於一舉手投足間。若諸眾生,不問光源之所以,只愛紅光滿面, 又豈能清淨心居於方寸台板?幻聞者,薰聞處處,多見光死!平光鏡下,豈有屈光之理?急現緣者,又一記耳光,卻不見旖旎風光,何解?表演,卻無明悟之心,只 欲拂塵而過,難怪黯淡無光!眼明人,曙光乍現時,可真見事透澈?識見奇遠大者,目光有神,卻多已座落數碼行列!真演員,腳踏間,聚光而燦爛;手心勢,理應 炯炯有光。只惜今夕投機者眾,光景妖嬈,自在者已不在身邊了。舞台難牽三昧,風景無妙著,隨票房眼界,大事早一掃而光……
光景,已非常!光彩儀容,隨時光總不待人。往往來來,可有一一說了便算?既商品盤盈,不壞、不求、不欲、不戒、不暴,又難以成就!光榮事,只屬招商話題片段,純似廣告引得光景上門,好不歡喜?
回歸九年曝光,其歲月模樣,畢竟教人淚光向內流……
誰家依舊虛慕光閃閃?或只想光著身子,學習世尊何如渡光陰?無畏功德,皆十方苦惱難渡的迂陋走廊。晨光心裡透,光釆卻又淹沒在人間炊煙之中,連霞光也只能暗地裡借電影山峽,展現它底神奇色彩!旌旗蔽空,乃人造光芒,代價:橫斷多少自然氣概!
爭光,必先挖愛因斯坦的「錯誤」?[3]
春光,似見幾分,卻又陷「不合國情」之抓大頭!
日光,仍在西方的「陰霾」下,豈見自「清」自「律」?
水光,黃得教人再難客觀和冷靜!
眼光,真箇「『對立』又如何?」[4]
餘光,不盡!唯留待舞台上……
瘋子日記060506
[1] 佛教典籍。有三種譯本。:(1)北京曇無讖譯,四卷,題為金光明經。(2)隋代寶貴等取前譯補譯,合入其缺品八卷,題為合部金光明經。(3) 唐代義淨譯,十卷,題為金光明最勝王經。
[2] 近十多年來,香港不少年輕燈光設計師出道,一般對燈光的技術性處理十分專業,結果在設計的過程,過度情鍾於硬件的「調兵遣將」,弄得一台燈光花式,只重效 果,不重光的美學。更談不上對作品的分析、閱讀和演繹。記得其中一位已執業十年、頗「受歡迎」的設計師如是說:「那是導演和觀眾喜愛和要求的效果,沒辦 法!」在如斯悲哀的「世界觀」充斥市場下,以如此「揾食哲學」運作下,又豈有優秀作品可言?
[3] 葡萄牙物理學家喬奧馬古悠(Joao Magueijo)編著的《比光速還快》(原名:Faster than the Speed of Light: The Story of Scientific Speculation/郭兆林譯/大塊文化2004年出版)大談科學家共事的競技與爭名奪利,無非是一場又一場爭取被接受或拒絕的瘋狂過程,直至一朝氣候成形……
[4] 《「對立」又如何?》是台灣的龍應台於1985年5月19日刋登在中國時報「人間」的特稿。後被編入著名的《野火集》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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