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和光的角力

眼,感光。
白眼,其「光」感究應從何處說起?

坐著良久,一不留神,投射在我身體的目光或早可把我淹沒。
透白的房間,反射出赤裸的光芒,教每一眼神比平常更小心謹慎……
目睹的,豈止眼前人事景物?
放在眼裡的,其「光」如何著色?
不放在眼裡的,其「色」何以多缺光?

一刻我如是在劇場裡假想:
CG03仍堅守著兒時的「廟街」脈搏與CG04吹噓的LV品味挑戰著CJ13的娛樂週刊觸覺卻沒顧及CH0708在海洋公園新婚的真細小世界更不用說CK17與CA11兩春天劇迷吃完龍蝦餐後買錯戲票的感受只知一個個進來的正散佈在CA至CL間座位的劇場熟客或陌路人各自一邊消化著匆匆吞下的晚飯一邊見狀而高掛起自己的免戰牌心裡高叫這可有侵犯了我的消費權益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給座位像磁石般攝著屁股假想著入錯門口的厄運連CC151617和CF20等自鳴抱擁劇場精神的又一次忘記了自己的獨立身份只見他們額頭掛著如此標記說布萊希特史氏或莎士比亞的信徒均不應進場至令旁邊幾個想看跳舞的(管他是現代舞社交舞或土風舞)和想尋找新音樂的臉孔垂低頭不敢將眼光放遠一點最後似一遍慘白將人曬得過份接近和真實……

或許在觀眾席的座位間,一切似在有意或無意的靜待精神分裂前,尋找到一種生活方式,重整自身與家庭、社會及國家、以至全球文化所挑起的內在衝突:
眼睛,半掩,似已板眼分明的,全仗心眼張開的大小……
(或聊是自困在打笑著人家的道德眼界之中?)
閉目,神卻盪開,只因內耳欠協作。恐怕那是經年累熬的後遺症!
唯淨心,讓身體內部在變得完全虛空前自譜詩篇……
只怕有眼無珠,不知放眼何處?
欲瞞人眼目者,多眉來眼去……
看上眼,眉關必笑;沒長眼,多眉眼不開。
眨眼本潤目,教人不眨眼的,又理應如何對眼?
(唯恐在批判人家前,道德的重量已足夠毀滅了自己!)

只是搞劇場的依然一廂情願地將眾生看成一個單元的整體……
法眼底下,難覓相看佛眼……
眼反,風火依舊!
大處未著眼,小處何動手?
(那又是誰家荒誕的道理,無間斷地進行著拷問、審查、假設和確認?)
帶眼不帶心,必有狠鬥!
掉眼,因心事浮游……
慾望不在肚臍,早頭暈眼花!
(還未抓緊快樂原則,死亡本能已逐步走近!)

眾目睽睽,卻多戴變色眼鏡。唯恐被看穿自己從不把人放在眼裡的心……
火眼金睛者,似在說:天有眼,地無皮!
瞧不上眼者,又怕招來無謂眼光是非,遂貌似睜一眼、閉一眼的,只是心底裡皺眉蹙眼的苦況,早暴露了那間的不自在……
(誰又不承認身軀委實已衰敗?誰又怎地在瀕死的尊容前準備有關永生的佈道大會?作法者,從不擔心找不到理由!)

意欲魂遊太虛,卻嫌當眼處委實「太虛」,令「意」難以立足!是眼兒不死心?
還是眼皮錯翻,露出死眉瞪眼?散光處,耳虛眼亦虛……

兒時在深水埔福華街公公紗廠裡永被鎖在籠裡的狗突然湧上心頭
與祖母在觀塘宜安街街市的童年記憶將鼻孔和指頭細胞急劇擴張
聖經班內美籍修女得聞總統被刺殺而下淚的場景把淚腺感覺提昇
那年那日早晨上學戰戰競競穿越工廠森林時的恐懼又將心脈拉緊
少年時在更衣室準備換衣服上體育堂的不自在又把全身煎出冷汗
學生時代在天星渡輪上偷看雜誌的色情圖片而控制不了的性興奮
放學後因不願回家由尖沙咀步行至觀塘的漫漫長路仍挑動著腳根
校長室內帶著波斯口吻的行動指令畢竟散發出不尋常的身體經歷
亡母的眼睛早種下連串沒法回頭的旅程將心智推拉進奇異的國度
對父親的風流曾作上的道德批判卻回頭牽纏了自己半生的風流帳
兒子的傲慢從沒停止過一刻只為偏執要翻開祖先道德循環的面相
前後殖民土壤孕育出一身錯摸的文化脈搏將神經拉扯得四分五裂
追隨高等教育卻遺留下一大堆因唯恐盲從附和而自我阻塞的豁智
貝克特福柯沙德等文集畢竟是人家的法眼又因何打亂著此間的我
億萬存活著的基因似少理載體主人的胡思亂想只管繼續打造明天
回歸前後曾環繞世界遊走過的路今夕編織著何等個性的行動……
(電腦熒幕上ICQ卻顯現著如此那般一串串無厘稽考的「字」樣!)

我,凝神,眼裡不揉沙子,欲將世界看箇究竟……
我,赤裸如斯,八方六路有長短深淺,卻欠佛祖眼光……
(只看見連串行動,處處試圖超越野心的圍欄,張望著將一生付諸實現的可能蠕動狀態……)

唯是何方又走來一「保安大叔」,似把眼光放在頭頂,發出告誡的警訊?或只怕眼中疔,肉中刺,一不留神,給胡弄得眼前花發,再站不住腳?只聞他心裡吱唔地自說自話:「天地是我眼罩,無為自可大飽眼福!」難怪他只是站著,眼沒半分光澤,獨肚皮虛浮……

(二)椅桌上的屁眼

我,只是一套簡單的椅桌。
儘管你怎樣看我,我的本來面目,皆因你的存在而變得不踏實!
他說我可愛,妳卻說我可憎!
(骨子裡誰也沒對我認真過……)
只是我連話未說,便深陷人家目短自見之中,怎叫我服氣?
(清秀與猙獰間,畢竟早學會眉垂目合,靜待人家魚肉不成?)

此間放置在你跟前,已滿目荒涼。
重拾一二故事,又生怕你早目迷五色,難以動心……
唯曝光於木邊之目,田下之心,追思幾曾妄想……
飛鴻已矣,教我目斷尤斯!
慨鱗鴻止步,獨不見書信寄誌!
(或只是惺惺作態,從沒實際行動?)

可記起昔日相倚相隨的影蹤?誰真箇與我目窕心與?
多是身不由己,唯按各適其適,目逆送之!
碰碰面,難見目耕人!
(我,又豈不是強於超越自身的虛空?妄想逃離鐵皮木屑之殘顏!)

桌上刻著的符號,似目使頤令,要我一生屈在人家氣燄底!
只盼有心人,一摸我身上痕跡……

光,在我身上游著,把紋理曬得赤裸;
影,在我心底浮著,把精神弄得沈默。
椅上留著誰家臭屁,又要封閉一生耳目,卻不敢吸上一口新鮮空氣?
(氣沈,椅折!最終卻捉不住屁的註腳……)
桌底壓著誰家步履,又要拉緊一身肌肉,卻不敢跨出一尺驚嘆門楣?
(眉閉,桌罩!最終參不透撩衣破步的馬達……)
A對我從來尊重和謹慎;
B每坐下來便形同另一個身份;
C一直不甘被禁錮此間接受懲教;
D卻把我當作舞伴,弄得我少有的神釆飛揚;
E總是在思考,直至一天站在我頭頂邊沿,模擬下墮前一剎的想像……
F愛把我當作樂器,敲得我筋骨欲仙欲死;
G的溫文令我愛上靠近她的身體……
H是外國人卻又似對我從不陌生;
I只在遠望,心想以後一生不願再接觸我……
(還有許多許多排著隊的,沒打算放緩腳步,急於建構「為他人服務」的「自身價值」,端視著人的身影用處!眼裡,可從沒有「我」的存在……)

誰家屁眼又傳來雜音,爭持著我的市場造價。連祖先爺爺所屬何年何地我早記不清楚,廣西龍脊上的竹林或許是我遠親,卻理不清誰家把我改造,安置我於此間苦悶的「刑房」。自從投產服務以來,外表似換過多少裝束,內裡卻依舊如一,每日每朝緊挨著人家屁股渡日!自西元前四千年前在古埃及開始,曾經歷了多少次1538度攝氏高溫打造的筋骨早已日漸變氣變質,不知可承托多少個日漸萎靡的身體?聞說下一個學年又來了一批改良過的新兄弟姊妹,不知其支撐力可會迎接上多少緊隨而來的莘莘學子?桌上電腦傳出的熱量,似重組著我體內粒子的位置,卻說不清早已腳軟的原委!唯有把眼睛高掛,靜候各方隨情處決!不知進用基因改造食品的新一代,其臭屁可較前薰香,好讓我如浸淫在牛奶般滑嫩的香屁香肩,一償我終年難以承托的軟硬骨頭?唯懇請不要把我變作另一套虛擬產品,我甘願切切實實的重組我的原子屬性,將能級排布或氧化度改造(但不能擔保及後一切可能的結果),不論最後以怎樣的物質狀態示人,我(可不知是否)心甘情願於你一切視界下的市場安排。只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何分何秒,眼前的一遍景物因沸點高達攝氏2750度完全蒸發……

屁,還會看見什麼?
(誰說偉大的藝術,是在寂靜的心靈暗處成形,卻少理曾放出的臭屁?)

(三) 會轉睛的文字

文字本來沒有眼睛
它只是眼界的符碼
透過不同骨幹組合
建構著語言的系統
我的界線可以無限
卻因人底眼界有限
把我規範在程式間
(誰知一切永遠糾纏在紛爭與和解……)

亞陶[1]又在遠方呼喚:「所有文字歸根是垃圾場的廢料!」

文本裡的文字空間
教我可以時刻偷歡
只是此時那刻難料
總抱擁著無常法界
按情景規描定準則
寫說唱遊卻難捉摸
尋根問柳各執其所

(一概等號交叉感歎問號逗號頓號標點為何又爭相湧出來?)

唯有
繼續胡說:
停頓是我最佳伴侶
內裡把我眼界張開
表音表意奇形怪狀
人間比拼鬥鬼畫符
對聯對偶肚裡詰屈
對象對聲指事而為
各自論按說文解字
我的眼球就在筆尖
假借人家心思考試

(這個blog和哪個site又鑽出了幾行新「紋」字,誰又傻兮兮的急忙翻閱字典辭典、Oxford、Collins或Webster等Dictionary,卻找不出半點因由?那邊廂Bohm Dialogue Group依然自說自話他的db[2] 和連串與之相關的「密封式」對話;這邊廂三五成群又建立起自己創造的「對話密碼」……)

偏左偏右難覓部首
塵眼若虛若浮難讀
評蹤論算注音何斷
反切表義何奇心思
異體二簡化為烏有
各自表述一簡難修
呢喃月下真假真假


可真有我眼睛?
(或許它早自尋「短」見,見眼還眼地自生自滅……)

(四)身體的法眼

身在此,內觀其變,又是怎樣法門?
過去、現在、將來全繫左右。似實還虛,終歸幻滅!
無常無我,寂靜極不尋常。涅槃境內,可真無為安樂?

變異繼續造作,心眼集蘊難修:
(遂又一再借佛陀語話,妄想以人家法度修身不成?)
我貪我嗔我仍癡,奇毒難戒!
三毒三生念不住三十七道,身、心、感、受難敵五蘊。
我色我受我想我行我識,仍愛慕虛浮!
(上帝佛祖基督阿拉及諸眾鬼神一起從遊戲機內跳彈出來爭相向我告誡:為何對我如此認真?牧師祭師神父僧晻一概依然慾火焚身!)
語源體內,究是何物何世?
十六觀智卻似一無所有……

名色怎分別?緣攝又昏心!(又有人敲門或來電問路……)
思惟怎清辨?生滅強人事!(學SAY NO似得不到耳根的同意?)
壞隨觀自述,怖畏現身浮;(打開互聯網,活像一個吸盤把人攝走……)
過患似尤在,厭離隨心走!(不知眼深淺,只知夢魘阻塞著電波網路!)
卻解苦無智,審察逆觀遊;(走啊走!卻讓走在身邊的白行白過……)
行捨皆是非,隨順緣慳了!(每是皆非,又怎看清楚?)
種姓似莫名,道智難掛齒;(分門分類功夫好,獨缺解因由!)
因果由返照,此間自觀之!(身體呼吸、進食、排便,自有其可觀處!)

點子,四念住不下!眼界,苦含太多道德……
(電郵及SMS看來今後會不停不休,遲早一日種植於你我眼球!可真沒選擇?誰又再發出求救訊號,只因自覺理想比人「高遠」,急忙確認:「不要轉瞬便遺忘了我!」)
身體,一邊繼續渴求,一邊繼續腐敗!

(五)課室的眼界

課室的眼界:不教不育?不文不明?不知不能?
目的:因人、因父母、因教師、因社會而為之?天性早是人家的附屬品!
質料:槍、瞄準器、子彈和按動的手指。只不知哪是誰指令著手心?
動力:一味灌輸,卻漠視(不受監管的)經驗!
形式:按懲教的宗旨規劃!

誰想改造我?我的經驗豈止局限於這短暫生年?
(可知曾曾曾曾祖父母的聲音依然存活!)
我的行動是張開經驗的眼界!
(你何用一開始便強加指引……)
我和世界的對說早在億億萬年前開始!
(誰又不甘自己不過是一條變種的千年蟲?)
我的轉化在朝夕行動裡發現:
我畢竟不問事件的因由(真討人厭);
我畢竟不觀景物的疏親(任憑妄念各自拉攏);
我畢竟不究世界是何等事實(任他虛懷若谷);
我畢竟不昧我盛載的每一小鬼朋友(驟似迎面又多了億萬頭);
我畢竟不思筋骨投放的跳板(只是依然靠邊站);
我畢竟不想大法小法皆無法(只懂跑進髮型屋理髮);
我畢竟不悟一生不存在純粹的真實(只管問:今天可還有好吃的……);
我畢竟不明萬物如是的念頭(委實太抽象太難修);
我畢竟不見本來沒什麼大意義,
只有此時此間的造化(只知跟著人家狂唸著:亞利路亞)!

我看不見課室,它根本就在萬物周圍!
香港這片土地,已是一所「自在」的學堂!它早住在我身體內,難解難分……
誰喊著:「我只重視過程,不追求結果!」
「只重視過程,不追求結果」的「結果」卻變成另一隻光怪的猛獸,追迫著體現「過程」的「應有真實」,等同因要「人人平等」,製造同等的「恐懼人人」……
課,言果。必究其因!
眼界:有情、有義、有志、有味、有痛、有根、有覺、有道、有思、有想、有偏、有倚、有斜、有傾、有苦、有辣、有邪、有正、有失、有敗、有樂、有戲、有慾、有念、有色、有悶、有恨、有詭、有罪、有證、有魅、有對、有錯、有神、有鬼、有真、有假、有害、有益、有染、有急、有緩、有序、有亂、有妒、有嫉、有利、有系、有橫、有維、有縱、有力、有權、有衡、有階、有第、有始、有間、有閒、有散、有惑、有誘……
室,尋達至的空間。
其道不用燦爛華麗,因其入口難免幾曾汙穢!
其貌不用渲染快樂,因其階梯每早充滿泥濘!
其價不用高度評估,因其迴聲會容易嚇破膽!
早有人呼喚:「一口價,我只需一個可入場的代碼!」
這可能是一個疏離而冷淡的城邦!眼界,低、沈……
何不就讓學生回到街上跑[3]

(六)誰說:完了!

眼睛,繼續跳舞!
繼續沿自設的「天仙局」擴大功利的步伐……
在繁雜的邊界上

動……

後記(城邊故事一則):尖沙咀的蒲友輝與荷李活道的半唐番在觀塘APM碰見粉嶺聯和墟的沙皮友,三人看畢世界盃足球賽後走入附近一所電子遊戲機舖,一邊打機、一邊討論因施展「鐵頭功」被罰出場的法國球員施丹,結果是:蒲友說事件可替施丹出現的廣告造勢;半唐番話阿爸唔鍾意佢屬「法黑」一代,非正中法國人;沙皮友繼續打機、頭卻不停作勢向前衝撞,說祖宗地盤不容侵犯,誓要出師保衛云云!三人旁邊的新移民「黑鬼昌」不發一言,抽著一口沒點著的煙,瘋狂地練習深呼吸……

瘋子日記10-240706

 


[1] 亞陶,原名Antonin Artaud,二十世紀法國最重要的戲劇哲人之一。

[2] db是物理學家及哲學家David Bohm的縮寫。Bohm Dialogue Group是一群聚焦以David Bohm對Dialogue的意念引申的「對話」網站http://www.david-bohm.org/mailman/listinfo/bohm_dialogue。

[3]據西洋歷史記載,早期學校是因童工「非法化」後為防止湧上街路的眾多兒童擾亂公安而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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