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話劇團最新作品《愈笨愈開心》的劇名,令我聯想起一套1998年由Lars Von Trier「執導」[i] 的丹麥電影 “Dogma#2: The Idiots” (港譯:《越笨越開心》),雖然兩者內容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但「名字」背後,多少間接反映著當代文化潛在著、以至有普及趨勢的「反智」心態。《越》片描寫一群反對一切中產價值的成年人,以「扮癡呆」為己任,借「癡」挑戰一切既定的社會行為邏輯和價值。「 越笨越開心」遂變成這「群癡」生活裡的「反智哲學」,以抗衡他們認為正在「愚蠢地」挪用「智能」(intelligence)作為權力及經濟侵略或壟斷勢力的中產社會。此片的內容曾引起強烈反響,褒貶參半,法國更曾禁止這部電影作公開放映。作品背後,卻掩蓋不住內裡的文化取向,反映作者試圖以「正常」(normal)及「不正常」(abnormal)的行為對比,觀看今日全球化「知識型經濟」下資本家如何借「生產」為名,製造大量「反智」的「建制化策略」,以達到豐厚「利潤」為最終目的,背後卻孕育了一個怎樣的「新世代」―「知識」(knowledge)和「智慧」(wisdom)分家:前者頓純粹變成可增值的、冰冷的「資產數據」,後者卻因缺乏「市場價值」而被擱置或冷藏。其中荒誕,不可謂不值深切思考!
香港話劇團是次作品以「愈笨愈開心」為劇名,是否多少不自覺(或潛意識)地沾染了這一種「反智文化」的氣流,仍有待商榷。倘若作品以探討「師奶」(泛指「家庭主/煮婦的港式流行術語」)的特殊社會生態為題,劇名是否隱喻著作者(或公眾)對「師奶價值」的一種反諷,藉以切入這似是順理成章、約定俗成的「師奶概念」背後可引申的一種反思,似乎要先深入解剖整個劇作內容和意識取向,才可有較具體的分析。有趣的是作品的英文名稱 “Xi Nai on Rock” 意指「師奶搖滾」)更貼近要說的故事內容,更清楚強化作者對「師奶」背後怎樣藉「搖滾」以重建自信的主觀「戲劇伏線」。假若如是按英文名字的邏輯說,「愈笨愈開心」則似是一種以中文名稱作對立(antithesis)的反諷:中文名似從一般陳腔濫調(stereotype)中假定「師奶性格」裡的「笨」作推敲,英文名則意味欲尋回女性應有的自主和獨立個性。文字對照,確可自圓其說,但關鍵仍是看創作者究竟是如何引用作品,藉故事人物探索「師奶」背後的文化原型,或只是要說三個本來最簡單不過的女人故事?
作為一個原創劇,由資料搜集、研究、劇本編寫以至切入工作坊階段,是一部成熟作品必經(但並不是必然)的過程,幸運者或環境配合者,也需要一段頗長的創作時間,才可真正染指作品核心要探索的文化現象,引起大眾的關注。只惜多年劇場發展,能如此圓融體驗作品成長的劇團或戲劇工作者為數不多,事實上這要求參與創作者的「堅執」才可認真成事。就以圈內一般喜談的「百老匯價值」而言,一個由實驗到發展至談得上如《愈笨愈開心》般大小製作的作品,多要經歷數年在「外百老匯」(off broadway)、「外外百老匯」(off off broadway)、以至區域性大小劇場(regional theatres)浮沉的考驗。不知是否現在我們擁有著難得的運氣,可以在作品發展雛型時,便有如此物質資源和製作條件,孕育一個外表看似完善的「全新作品」?這種現象是否健康,恐怕見仁見智!但是在今日依然崇尚行政及製作主導的劇場氣候,鮮有給創作及作者一個較具挑戰的藝術發展空間,開展其應有文化氣魄,深入關注以至體現作品探索的課題,及至最後啟動其文化影響力。但事實卻是:一次又一次速成製作的 “floor show”,匆匆上馬!作為香港「旗艦」劇團,理應深明其中要義!奈何理想與現實每喜作冤家,在每年為求達標的「最起碼場數」底下,緊密編定的製作里程中如何抓緊隙縫、偷空實現創作之根本仍是一門有待進一步發展的功課。《愈笨愈開心》看來正是充份反映以上創作鬱結的「半熟作品」,仍待劇團認真對待創作的根本需要,給作品一個較乎合現實的發展階梯,絕對是行政管理者應有的藝術發展視野。
在今日「大管理主義」的文化氣候底下,每出現很多「反智」的執事策略:但求市場回報,忽視戲劇作為文化建構的根本思考。一直以來,香港話劇團對「黑盒劇場」的運作仍過份強調其「製作性」(演藝學院亦一直二十多年來孕育著如此文化),致令未成形的作品,肩負起不必要的重擔,實在是一件「反智」的、「強人於事」的取向。當「官方」在市場壓力下,假設著一個「製成品」的「必然物理外貌」,本來有潛質的創作,頓時要兼顧或陷入一連串「額外堆砌」的「非創作」把玩,結果最後多淪為在「強迫交差」下的「無奈嗟歎」、「外強中乾」的「藝術產品」,不能自拔!奈何劇場不是一種「純粹外在裝置」的活動,藝術行動背後最關鍵的人文精神,又豈可因此一掃而空!那是有違一個藝術文化團體存在的最根本原則!
假如「黑盒劇場」蘊涵的「不定性」,是它底存在的重要價值,但相對地也變成今日追求票房保證下的一大潛在「禁忌」。委實「黑盒精神」在「傾銷為本」的製作方針下,創作已是「名存實亡」!它的「意義」,早諷刺地變成與現實取向相互違背,反之變成邁向藝術萎縮的「文化符號」!或許真正最大的「反智」,是今日由「政治家+專家+資本家」合謀支配的一種以「利益為本」、「黑箱作業」的體制,狂妄而徹底將人、天然資源和實際需要,一概套入其「理所當然」的「增值」概念,濫施「管理政策」,以無底的物慾貪婪,進行極度「反智」的思想洗禮,大量複製可保障生產的「行為模式」。「黑盒」的「不定性」,隱喻著絕不妥協的「反動」、「膽色」、「挑戰」、「嘗試」,如此佈滿「危機」的「機關」,又豈有容身之所?結果,一系列頗為「笨」的「創作機制」和「專業守則」應運而生,主導了劇場的「市場生態」!
「愈笨」,當真「愈開心」?這恐怕是任何當權者、知識分子及「打工仔女」永遠要各自持續思考的一條弔詭問題!因應不同時空站崗,問題背後可引申的心理形骸,每似鬼魅般入侵,進駐大腦神經,傾斜一切可能活著的創意和藝術本心(對「弄權者」尤甚)!對劇場創作而言,這是一條邁進「黑色管道」的旅程,後果全仗旅者如何拿捏,細味「黑色」的態度和心性!假如像導演司徒慧焯所言:「我不想再練『精』,反而愈來愈想學『笨』」,「開心的笨」(或「開心地假裝笨」)是否成為另一種當今值得參詳的「處世之道」?是否有過份「簡單化」(不等同簡約而有力)去看待生命哲學之嫌,仍須你我自發深入考究。古語云:大智若愚!「愚智」和「大智」,還看「入智」、「理智」、「釋智」的心境和處事取向而定,那是一生冼鍊的作業!
司徒慧焯早在演藝學院時代便開始情鍾「黑色幽默作品」,一直至今已走上近二十年了。年青時已對「黑色喜劇」發生濃烈的興趣,是一份不簡單的情懷。隨之如何再挖掘這份情懷背後深種的文化脈動,更值栽種和關注。回看他列表的大部份作品,多介乎商業創作、「主流戲劇」與「小品式」處境喜劇間尋找出路,其追逐「黑色處境喜劇」的跡象似乎一直未有沉寂下來。《愈笨愈開心》未算是一部「黑色喜劇」,但其中借陳太一角滲透出的單句式幽默,仍反映著編導的品味和藝術取態。是次創作算是司徒慧焯在眾多合導的旅程中脫身而出、獨力支撐的導演作品。在突然要身兼編劇的處境下,六、七個星期從零到演出的艱辛旅途上,深信是一次極不容易的事。世事無常,誰也不能保障如此處境不再發生;但當這樣的故事屢見不鮮的填塞著演藝圈的時候,我們究竟有多少「文化儲備」,可作應「急時之需」?當戲劇技巧變成理所當然的「專業技倆」(說實話那亦是「份內的事」),如何將它引申至作品本質的探索,是不容怠慢的事。我們的社會,長期經營著怎樣的文化素質,每反映在與之相連的「藝術作品」身上。在長期崇尚「急奏章」式的「即食」創作文化底,奈何有多好的技巧方案,也逃不過因單薄的外衣而著涼!(想世上沒多一個像已故德國導演法斯賓達般的「快槍神射手」,諷刺的代價是:「英年早逝」[ii]!況且,我們這片土地不像德國擁有優厚的文化傳統背景支持創作。)《愈》劇導演在此等世道及文化雜染下創作,要跨越「師奶」被假設的「笨」,進入其「黑色地帶」,或許必須先解決自身及如此創作條件下的「黑色領域」才是「上上之策」!眼前一「黑」,又豈獨是「師奶」的「專利」!而《愈》劇則是幽默可嘉,卻未夠「黑色」……
《愈笨愈開心》的構思和創造,是不可能由一個導演獨力支撐的事!在如此「艱鉅境況」下創作,過程中與演員及設計師的磨合,理應更為關切。我深信這群正步入人生火熱階段的創作人,一點也不「笨」!「笨」的是:劇團容讓如此一個「師奶課題」,在這般緊迫而「失魂」的排練場景中,體現其「匆匆而過」的「慧根」!從「製作」呈現的「表層」,處處反映出過程中未曾梳理的思緒,導致三名劇中的「笨師奶」未如導演所言:「聰明的笨……簡單而真實!」如何給「師奶」一個由「失落」中找回「純樸」、自療自悟的「還俗」旅程,恐怕要先徹底進入三個角色身份,作深層的、獨立的、對照的解剖。當三人因身邊男人早死、虐待、離棄的「現實」構層,要學習面對「如何自立」,最終想深入呈現的,究竟是解構「女人如何脫離『臭男人』的魔掌」?還是表揚「師奶無限好」的「母親情結」?又或是著眼於角色自身可「獨當一面」的人物素描?不同取向,對角色性格營造和發展,將會滲透著很不一樣的藝術程式。現在三人似乎屢徘徊在世俗視界求尋一剎悲鳴的痛快(或許那也是其中部份觀眾的「情緒脈搏」),一廂情願的「勵志」,每墮入難以言情說理的人倫困局,三番沉溺在短暫的、空洞的、瑣碎的、缺乏觀照的平面獨白之中,實教人懷疑三人為何「如此笨」?皆因作者未及讓她們進入「為何笨」、「怎樣笨」、「誰想笨」、「我不笨」的心路歷程當中?當採用了張錦程這一位「百變星君」貫串、或甚至評說故事,進出角色之間,其「男人本色」和「魔法師」取態,或許對作品的「規劃」早暗萌「定局」。當袁玉英的設計也強化一個自由結構的「非寫實」空間的同時,卻扭不過「師奶」這本來十分香港、十分地道、十分寫實和充滿「個性歧視」的文化符號,站在一個虛擬的空間下,角色便彷彿茫然若失、不知怎地進入了一個「似是而非」、「仿實還虛」的尷尬時空,既抓不著地、亦闖不進神奇虛幻之都。作者的位置由始至終,滑入一浪接一浪相沖的矛盾:究竟要借劇場遊戲在「笨師奶」的俗成荒誕中建構戲劇觀點?還是想真真實實地關心三位不尋常的「師奶」?或許深覺二者相容,「笨」的世界才真正立體?現今階段成品卻未弄清整體故事的呈現方寸,或將虛實間的輕重作出細緻評估,把兩者間充滿不協調的元素整理,讓「師奶」的戲碼找到可凌勵起飛的「搖滾平臺」……
戲劇始終因關注人底存在處境而開始,在一個過份強調「舞臺包裝」的表演文化裡,「回歸純粹」是任何真摯藝術的起點(也是許多優秀藝術作品最純美的「休止符」)。一個「可觀」的舞臺設計,其重點不在是否「莊皇華麗」,或「的確夠格」,因戲一開始,它便得回應或牽動作品的精神世界。我也曾多番苦陷如此這般虛構的舞台裝置,其「慘痛的經歷」,就像苦陷於文本、表演、聲象、音樂、光景、服裝以至化妝等各走極端的「分裂世界」!這不獨是一個導演的責任,而是每一個人的事:一個整體支離破碎的必然後遺症!要相互理解不同方位的語言,必須摒棄不同藝術媒體間的成見或無知,才有機會真正交流共處。在現今強調「專業」的商管文化背後,早罔顧了「世界本如一」的整體和諧規律。誠然,如何將個別獨立能量融和、建立圓渾,曾幾是不少優秀創作最根本的思考!後現代社會的「解構瘋潮」底下,這把勁,只能靠創作人(或許已不能迷信「教育」)在學術、技藝和文化素養上,不斷自律自修自發去交流的心性,才可逐步走近。
當馮蔚衡、潘璧雲和楊詩敏最後突然換上「不知從何而來」的服裝出場「搖滾」時,配上「異化的燈光效果」,三個角色便立刻完全脫離了「師奶」的「身份」!假如說這是呈現「角色轉化」的一種「藝術手段」,那麼因它而令觀眾完全脫離了演員用上兩個多小時要說的故事,其代價又可真值得?我突然問:我究竟應關心誰?當視覺的符號完全脫軌於作品的底層脈搏,每變成「失諸交臂」的局面。誠然,那刻我只享受一件事 ― 一件與「師奶故事」無關痛癢的事:三個在現實生活中從不懂「夾band」的演員突然「豪情搖滾」的真實!但那份「真」又彷彿離開了故事的角色,將我拖入一個不知怎地的浮遊時空……
或許,學會「夾band」是這次創作中三位演員最大的收獲!
如果「夾band」比戲劇更感動,後者則存在何價?
究竟馮蔚衡關心的是「如何演活何太」還是現實裡根本存在著的社會問題?究竟潘璧雲關注的是自己還是「慕容太」彰顯的「虛無世界」?究竟楊詩敏關切的是表演還是「陳太」作為「新移民」要面對的特殊處境? 張錦程在各「師奶們」身上可尋找到多少「女人的秘密」?被虐的背後,如何審思男人、兒女和自身的關係和堅守的「家庭觀念」?被離棄的背後,可有體味「美麗婚姻」建構在何等價值之上?亡夫的背後,自主、自立、自決的「新體驗」又可有早跨越了「師奶價值」的勇氣?表演,每可自圓其說;人物,仍穿插著你我每日身旁。戲劇,應往那兒走?說書人,其言何向?
演員如何從自身的經驗裡尋找「戲劇行動」,必須先對自身的文化習性入手,思之於角色當下!只是很多時候,從不會說謊的身體,早背叛角色可能定向!我依稀只覺得三個女演員在某方面的「性格」很相近,又或是「太相近」,以至其話語的個性、節奏和律動侵蝕在近乎「相差不遠」的生活脈搏裡,教人容易看不見三個不同角色的「獨立影蹤」!楊詩敏引用的「鄉音」只屬外在性的「人物潤飾」,骨子裡並未脫離自身生活裡短、急、疾、鈍的語調(更有趣的是三人都有著、或投射著同一的味道)。直至陳太(楊詩敏飾)的「青青河邊草」才因歌曲的特殊韻律,突然引進另一個「語言國度」!記得馮蔚衡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演出《求証》(“Proof”)時,因演出全然用普通語,一下子焦慮的「語障」形成的「不安」和「不習慣」,頓變成鋒利表演觸覺的精彩橋渡,本來「流膩」生活語(廣府話)底語言和身體「慣性」盡消,舞台上展現出難得的新鮮和戲味。潘璧雲在《鐵娘子》中也曾因導演附加的「局限」,逐步跳出點點平常話語的方寸,進入體現「角色的聲調」。只是不知怎地,「慣性」的鬼魅又一再如前,重現於《愈》劇當中!今日香港「話劇」的表演,演員多不自覺的將自身的「語調」(或「腔調」)硬套入任何角色之中,難怪皮藍德婁(Luigi Pirandello)要借《六個尋找作家的角色》(“Six Characters in search of an Author”)讓角色自主「重生」,闖入劇院控訴演員的「不忠」!
「角色」,是引領我們進入文化構層的關鍵所在。表演者如何看待角色的「三重性」── 觀照、行動、審視,展現人物的視點和取態,會深切影響著觀眾如何解剖故事、對照文化。假如《愈》劇三個角色都只不過是強化「師奶印象」的「重疊手段」,或許作品的方向應走向典型「黑色鬧劇」,坦然運用平面的、約定俗成的人物概念,批判其背後隱藏或一直存在的荒謬,那或會更貼近是次表演框架掛滿的「呈台物證」。只是,一齣「黑色鬧劇」所意圖關切的文化脈搏和剖析角度,以現在的文本方向而言,又似乎相去甚遠!既不夠「笨」,亦不夠抵死「開心」,更不夠「黑」、夠「鬧!因為在「笨」的意識型態上挖掘,必需多下功夫,將「師奶作為社會文化議題」再反覆思量或連根拔起,借「認真反斗」大事咒鳴其中怪誕和矯情,極批判之能事!
一位仍在唸中六的朋友電郵給我,分享她為何感動於「慕容太」(潘璧雲飾)因得知懷孕而言及的一句話:「當知道世上有人需要我時,感覺真好!」誠然,作品根底委實是一齣情節劇(melodrama)多於「黑色喜劇」,奈何多方面卻又切入種種不同形式內容,似企圖外借不同手段,以豐富本來單薄的戲劇發展。當何太(馮蔚衡飾)試圖與燙斗對話自殺的一場,意大利戲劇家Dario Fo 1991年的獨幕劇《一個孤獨的女人》(“A woman alone”)中的「燙衫女人」突然浮現。這場戲更突然打破先前一直建立的戲劇程式(convention),以極度超現實的手法描繪「何師奶」與心鬼搏鬥的經過,「奇趣」可嘉,卻似章法錯置。另一方面,X先生(劇中唯一的「男人」)那「圓圈的故事」,作品驟似跌宕遊離於不同文化領域的時空裡,「師奶」的「地道符碼」隨即因穿插的「天外來客」而陷入「半消失狀態」!究竟理應關心的是這位「魔星」眼下的「笨師奶」?還是三位香港女人有血有肉的、真實的故事?但「師奶」可有因被現實裡的「中西雜交文化」圍剿而陷入一種「不可收復」的文化困局?似乎是這台戲裡未及深究的環節(那或許不失為另外一個出路)。當一日陷入「師奶」的「精神困局」,在本質上這群被「類化」的女性,其「文化苦況」又理應從何說起……
「師奶」笨與否,本來不是這次作品要考證的課題。那似乎只是創作人自我陷入一個互相抗衡的戲劇假設,以達至「雙贏」戲局:既想解構「師奶」作為文化閱讀,亦想為「其中三位師奶」請命!當「三位女性」被落入「師奶化」的創作思維下,其「獨立自主」只變成作家筆下的「上帝抉擇」,「角色的出路」遂深切缺乏較客觀和具體的自主、反思,繼而承接連串相關行動,完成最後的「角色昇華」。(倘若以戲劇藝術作為「社會行動」的話,前者與後者,似乎也不及進劇場以「師奶」現身說法的《屯門暫借問》來得更「傳情達意」。)
原本作為「黑盒」作品,卻被迫匆匆拉上馬,「頂硬上」變成劇季主打之壓續勢頭底下,難怪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烹調的時日不足,以至火喉未到,正常不過!真希望香港話劇團日後在推動劇團多元藝術發展的同時,更應給原創作品更乎合現實的創作時間表。以個多月的「有限功力」,現階段的《愈》劇經驗委實不容掉以輕心。像這伙極有潛質的創作人,他日理應有進一步繼續發展這作品的空間。在「行政」或「製作」現實考慮的背後,將「重演」假定為在「原本框架」上「加添少許鹽醋」的話,因觀眾的笑聲而放棄追求藝術本質的修持,對劇團長遠文化建構的責任,很容易會踏入「流行文化」的浮沙中,最後誰會「開心」?誰又真「笨」?
瘋子日記310306
後記:委實最笨的:應是妄下狂言的筆者!立言,卻豈有言盡處?畢竟又自我苦陷於追溯其中究竟,乃笨之最!開心,盡在言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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