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素未謀面、住在丹麥的遠方朋友[1]曾說:「文字不是渡橋,它是獨木舟。它形骸輕巧,渡河之間,卻要面對不同浪潮或暗湧的考驗,才可到岸。但沒人能肯定它載的貨物會被如何接收及處置……」[2]

你想,文字可會是一種怎樣的溝通「媒體」?

每日課堂裏外,你接收到的是怎樣的「貨物」?在手中接上的厚厚筆記(影印的、記錄的、過濾的、重覆的、整理的、創造的等等),可曾與你真正碰上面,點過頭?或早在不知不覺的空間溜走?或是因腦袋仍在淤塞狀態,消化不了這許許多多的……

生活的影像,總時刻與身體打交道,部份更印記在某處細胞,找尋應有的住處,試圖建立地盤,靜待他朝築橋建屋。文字,只是在生活種種真實體驗背後,孕 育成形的胎兒,在不同環境下,坐在獨木舟上,穿越人間浪裏,尋找短暫棲宿;後再繼續上路,借世界變幻之形軌,順逆滑行,直至下道輪廻轉世。

是文字與你,有著一生糾纏不清的錯摸和戀情?還是真實的生活本身,激動起串串生命的漣漪,借文字之身,試圖勾劃出片點合理的情由?它,可有在最不經意間將你的魂魄鎖住?你,可在有意無意間將它的形態玩弄於掌中?

如何將文字送出送入,要先學懂架獨木舟的藝術!

只是,在文字成形之前,在腦海翻起過的影像,似電影中的蒙太奇,藉生活當下的體驗,嘗試與萬物對話的同時,企圖從中選擇一二,拼貼出一系列似紅似白 (卻又覺非紅非白)的邏輯性圖像……才記起,那是兒時早學會的法門,本能的記錄著周圍事物的「眉頭眼額」;惟長大後,圖畫的結構漸變複雜,牽動出千百條河 道(可有記起那日曾塗表的mind map),竟忘卻昔日浪裏嬉戲的真摯,不知怎地,某年某日獨木舟竟給空架在郵輪甲板上面,還以為可倚傍著人家的豪氣,卻在不知不覺間,埋藏了本來的心性。

文字、圖畫,本來就是好兄弟、好姊妹,各自精彩,亦可互補長短。不知何日始起一場爭辯,相互流入不一樣的生活國度,給人家假設著自身的尊卑……

人、景、物,各自在尋向的旅途中,分別相互碰撞,完成著生活裏各自獨有的意義,各自形成多樣多變的媒體(文字、圖畫、電影和一切因應生活衍生出來的副產品),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完善著當下生活中的情理。

只看你是否那仍捲藏在郵輪上的木舟,迷失於虛假的安逸中,忘卻了世界的遼闊和偉大?或是懼怕風浪的捲召,和它底撞擊的刺痛?

媒體,是人在不斷嘗試演繹生活情理過程中的「特產」,順應生活種種機遇,發掘著它底詮釋世界的可能面貌,借特定架設的條件和環境,映照出生活的多元姿釆。聲、光、影、物、人和天地之氣,是所有媒體發揮震盪魅力的好伙伴,借人間情理,混合出微妙的生活意態,啟發你我於當下。

文字,只是其中可順手拈來詮釋生命的一種「媒體」!

獨木舟,還須尋找一個具生命魄力的導航員!

媒體,只是一個名字,沒有秘密!它是一個「作俑」的火種,借其形骸裡外,燃點起種種發現生命面貌底蘊的可能。如何燃點起這火種,是生命本身每朝學習體悟的美事!

就讓自己再從觀察、消化、過濾、試探、啟思、重整、體悟開始…….

何應豐寫於十月廿七日一個難得清醒的黄昏


[1] Eugenio Barba,著名僑居丹麥的意大利裔戲劇導演及理論家。

[2] 《The Paper Canoe》,作者Eugenio Barba ,Routledge 一九九五年出版 (p.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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